“真病了?!”衛昭呵呵一笑,說不出是怨是喜,還是憤怒,他竭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思忖良久,才問道:“這段時間,是不是小北侍寢?”
“是,皇上這段時間越來越寵愛小北,倒疏遠了阿南他們。”
“小北早認了陶內侍為乾爹,你讓小北去找陶內侍,就說他得知皇上病重,要親侍湯藥,讓陶內侍想法子安排他入殿,確認皇上是不是真的病倒,病到何種程度。只讓他行事小心些,別讓裴子放那老狐狸看出了破綻。”
易五點頭:“是,主子放心,小北機靈得很,平叔送來的這幾個小子中,他最聰明。”
衛昭極力控制著顫抖的右手,輕聲道:“肅海侯進京了?”
“估計是這幾日會帶著水師到達。”
衛昭忖道:“姜遠的這個兄長,可不好對付。”
“是,肅海侯出了名的端方之人,只是對胞弟稍寵了些。”
衛昭道:“我讓你送人進姜府,怎樣了?”
易五低頭:“姜遠自幼練的童子功,不到二十五歲不得與女子□,這小子也謹慎的很,一直遠離女色。小的換了幾種法子,都沒辦法將她們送進去。還險些露了破綻,美姬服毒自殺了。”
衛昭再沉思片刻,道:“姜遠絕不象他表面那麼簡單,皇上當初提他為禁衛軍指揮使,我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只是他究竟是哪方的人,我還沒想明白。這樣,人繼續想法子送進去,讓光明司咱們的人盯緊他,有任何風吹草動,你隨時報給我。”
“是,小的會安排的。”
衛昭再想了想,從腰間取出一塊玉牌,遞給易五:“你拿這個回去,莊王必會見你。你只說,河西失守,不是那麼簡單。小鏡河回撤的河西兵,請他想法子穩在京城外沿,將來我定有辦法還河西高氏一個公道。”
易五接過玉牌,又趨近低聲道:“容氏開倉放糧,捐錢捐物,盛爺留了暗件,請示主子,咱們‘同盛行’是不是也照辦?”
衛昭靠上椅背,沉吟道:“容氏真這麼辦了?”
“是,小的派人盯著相府,容家大老爺五十壽辰,容國夫人回了一趟容府,第二天容氏就宣佈開倉放糧,捐納軍餉。”
“嗯,你讓盛林也捐一部分,只別捐多了,讓人瞧出底細來。”
“是。盛爺還請示,薛遙的家人,怎麼處理?薛遙自盡前,似是留了些東西,盛爺怕會壞事。”
衛昭似是有些疲倦,合上雙眼,淡淡道:“殺了。”
易五趁夜消失在雨幕之中,帳簾落下,湧進一股強風,和著濃濃雨氣。衛昭再也控制不住顫慄的身軀,心尖處絞痛加劇,他呼吸漸重,捂住胸口,緩緩跪落於地。雨點打在帳頂的“啪啪”巨響如同一波又一波巨浪,撲天蓋地,令他窒息。
燭光下,他的俊面有些扭曲,如寶石般生輝的雙眸,此刻罩上了一層血腥的紅。耳邊彷彿又聽到了京城裡那首膾炙人口的民謠:
“西宮有梧桐,引來鳳凰棲;
鳳凰一點頭,曉月舞清風;
鳳凰二點頭,流雲卷霞紅;
鳳凰三點頭,傾國又傾城;
鳳兮鳳兮,奈何不樂君之容!”
衛昭雙手不住顫抖,宮人們私下譏唱之《鳳棲梧桐》,與落鳳灘畔族人吟唱的《鳳凰歌》,穿透震天雨聲,在他耳邊糾纏交結。
心底的烙印滾燙難當,他冰冷的的指尖慢慢撫上頸間,陳年傷痕灼痛了他的指尖,也灼紅了他的雙眸。
他猛然拔出腰間匕首,白袍,“嘶”地一聲裂至肩頭。
燭光下,他慢慢側頭,望向鎖骨左側一寸處的齧痕,良久,仰頭輕笑,笑聲中飽含怨毒與不甘:“你不能這樣死,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一人能夠拿走!你不是說過嗎?這世上只有我一人,才能與你同穴共眠,你怎麼能夠不等我?!”
他眼內愈發殷紅,終寒光一閃,匕首割入那道齧痕,鮮血淌下,慢慢洇紅了他的素袍。
肩頭的傷口,竟似有些麻木,心頭的烙印,卻仍那般錐痛。匕首一分分割下,似要將那齧痕剜去,鮮血涔涔而流,卻仍無法讓他平靜。
衛昭抬起頭來,正望上先前江慈洗淨搭在椅背上的那件白袍。他彷彿見到她溫柔的目光,如悄然飄過荷塘的月影,又如輕柔流過岩石的山泉。匕首凝住,又“嗆”地一聲掉落於地。
他慢慢伸出手來,但指尖卻怎麼也觸碰不到那件白袍,月影飄過不見,山泉流去無聲。
衛昭只覺得心頭那團騰躍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