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了,我的女兒和你一般大,看到你,就像看到我女兒一樣。剛出來做事是比較迷糊,自己記得學就好了,總是這麼搞錯客人要的東西也是不行的。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姓胡……爹叫我胡大姐兒。”雖然跟著父親在集上賣過豬肉,可是與人打起交道來依舊難免害羞地少女,嬌羞地低下頭。男子笑笑,“胡大姐兒……我記住了。我問你,這個女孩唱的是什麼曲子啊?我怎麼從來沒聽過。”
“這曲子叫粵曲,是咱們廣東自己的戲,與那些南戲不一樣的。這故事叫做朱小姐節烈記,講的是順德羅家莊羅密歐公子和朱麗葉朱小姐的事……很可憐的。不過,進哥兒不許我說,說是說了就要扣工錢。”
見胡大姐兒乖巧可愛的樣子,附近幾位食客也忍不住笑起來,一個食客道:“小姑娘,你把我的叉燒給了盧掌櫃,這也是要扣工錢的啊。你不如把故事說說清楚,扣的工錢我們用小費補給你好了。”
“不行的,進哥兒說了不能說,就是不能說。幾位員外慢慢聽,應該這幾天就能唱完。”
“進哥兒是誰啊,你那麼聽他的話,莫表示你的相公?”
少女臉紅的更加厲害,低頭道:“這戲和這故事都是進哥兒寫的,這酒樓也是進哥兒的產業,他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幾位員外慢慢坐,我去給你們端腸粉。”
“這次別忘了我的叉燒,再來一份燒鵝!”那位方才說話的掌櫃笑著囑咐胡大姐兒,又對身邊同來的男子道:“這姑娘說的進哥兒,必是這裡的東家,范進範大才子了。像是這龍龕餈改叫西關腸粉,就是他的主意吧。這書生原來聽說是南海案首來著,果然厲害啊,搞的那什麼煤爐煙囪,真是好用,既暖又保險,不愧是在制軍身邊做事的。這樣的人科舉卻不曾中,可惜,可惜了。”
在一樓角落裡,兩個老人佔了一席對面而飲,他們要的菜不多,但是極是精緻,倒也不至於被人小看。
其中一個年紀略大些的老者低聲道:“范進不中這件事,估計要在廣州傳很多年,也許若干年後,有人會把它編成唱本在這裡唱,到時候我一定是那個奸角。”
“養齋兄……文無定法,難言對錯。不過我輩衡文應對文不對人,仁兄因人廢章,卻也著實有些欠妥。”
若是范進在此,便能一眼認出,現在說話的老人正是當初冒充老童生給自己出難題的提學道蔡衡,而在他對面的,則是已經罷官革職,卻因為突發急病,不得不在廣州養病遲遲未歸的前任知府陶簡之。
本來陶簡之革職,應該動身返鄉,但是他一向強勢大權獨攬,導致原來的同知何鴻根本壓不住場子。一下子接印,無法勝任工作,只好請他留下繼續參與工作,於上報了病,便停留至今。
他聽了蔡衡的話,笑了笑,“過去廣州官場有謠傳,說我對侯守用有成見,其實我對他這個人還是很欣賞的。他這個人能做事,也會做人,能力是有的,若說有什麼不滿意,就是他缺了根硬骨頭!他做縣官時,差事辦的不錯,但是其用心不是造福百姓,只是認為做地方官應該如此。換句話說,他行事奉行的是官場規矩,而不是聖人之道,這樣的人,並不是合格的讀書人。連帶他教出來的弟子也是一樣,有術而無道。煙囪也好,煤爐也好,於用上當然是大有好處的東西,可是這些都是用,而不是體。”
他頓了頓又道:“就像這酒樓,他可以給富商提供美食餚饌,卻沒法給貧民提供一餐溫飽。他的酒樓越大,就越讓這些商賈沉迷於奢靡,鬥富攀比之心一起,人的心就會大壞。說他不學無術自是不該,但是說他心中無道,這卻不算冤枉。他在文瀾書院講過兩次課,我去聽過,都是教孩子們怎麼做事,而不是教他們做人的道理。我輩讀書人應該先學會為何做,再學怎麼做,他卻是隻求怎麼做,不講原則。我當初不錄他的原因就在於此。一個有道而無術者,至多是無用,有術而無道者,卻足以為害。”
蔡衡笑道:“養齋兄,你到現在還是如此固執啊,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也該放下了。在我看來,這煤爐也好,煙囪也好,都是好東西,每年能少死很多人,這就是好事了。就連我的衙門裡現在也用這個,確實比炭盆好用。”
“是啊,我自己也知道該放下,可也確實是放不下。畢竟在這裡做了這麼久的父母官,一草一木都有感情,哪裡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朝廷旨意一到,本來就該回鄉,可是當時先是南澳打仗,後是要善後,還要給陣亡士兵籌措撫卹,給受傷士兵預備藥材,這麼多事一下子砸下來,何鴻哪裡接的下?士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