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清自詡多智,其實就是個半吊子。他無非是讀過一兩本兵書,謀略根本談不到。本來做個局騙千八兩銀子來使,並沒什麼關係,就算看出來也不過就是看打了眼,不當一回事。可是他非要報仇……這簡直是節外生枝。這事里老宋的責任最大,如果不是他聯絡朱三,事情也不會這麼糟糕。”
“不好怪老宋啊,你也知道的,他女兒是怎麼死的?如果不是被吉王的世子糟蹋後自盡,她現在都該給高秀清生兒子了。老宋就一個女兒,從她死後,老宋整個人就這個樣子了,如果不是想著報仇,早就下去陪女兒了。這麼個機會送過來,你不讓他動,比殺了他還難過。”
“朱三也是啊,二十幾歲都沒名字,幾個兄弟當他是下人,他看上的女人最後成了他嫂子……他報復的念頭比老宋都深。”
“這幾個人進了衙門,不知道挺不挺的住啊?”
書生道:“朱三……他們應該不敢打,宋掌櫃和秀清雖然不會武功,可是人的骨頭很硬,即便是錦衣衛動酷刑,也不會出賣大家,不需要擔心。我現在擔心的是,那些書……本來是在崇仁書局週轉的,現在落到官府手裡,就很麻煩了。”
“想想辦法麼,你讀書人啊,總歸是有辦法的。”
書生長嘆一聲道:“你們對讀書人誤解太深了,把什麼事都推給我們,我們又不是神仙。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是地方衙門的事倒是好對付,就怕張家咬住不放。現在只能期望神佛保佑,他們只是走個過場,畢竟書局裡那麼多書,**佔了七成。他們如果把咱們的書當成一般**看,倒無關緊要,只怕……,大家要做好最壞的準備,通知曾兄,長沙還是不要來了。另外派幾個人去搞清楚,這次是誰破了我們的局,壞了咱的大事。咱們可以認栽,這筆帳總要算的。”
崇仁書局的位置屬於長沙爭議地帶,既可算做王府土地,也可算是衙門管區,這種地帶在明朝最正常的狀態就是,誰也不怎麼管。加上明朝於書籍上管理很是鬆懈,雖然看上去有若干規定,實際執行起來一條都不會落實。
在明朝傳本子興趣最大的,是那些名流仕宦,比如范進很喜歡的繡像本水滸傳同人,真正品相好的書,都在大僚或是名士手裡,那些人的身份地位比負責查抄的官吏高到不知哪裡去,這書禁自然執行不下去。
由於對書籍不怎麼管,這書局印書賣書,實際都沒人過問。如果不是范進提出要求,又有張嗣修背書,劉武本來不想把宋掌櫃宋崇禮列為調查物件的。即使是詐騙都很難入罪,最大可能就是罰點銀子,事情糊弄過去就算。可是當張嗣修提出要求,且把這一案性質提高到小宗謀害大宗上,錦衣衛就不能不查,當錦衣衛認真起來時,問題也就自然而然查出來。
范進到達書局時,張家兄妹已經到了。劉勘之卻不在場。大明朝**實際就是個口袋,標準放的很寬,什麼書都可能是**,從小說到經文,都可能是**。但同時這個口袋沒有底,**也只是在名義上禁,民間買或者看都是常事。像是國有背景的寶文堂書局印白蓮教經書的事,已經不算什麼秘聞。
明朝書生乃至普通百姓,只要是認識字的,也以看**為樂。這大概就是人的逆反心理,越是不讓看什麼,就越是要看什麼,所以往往厚幣求購。崇仁書局這種三不管地方還王府背景的書局,不販**簡直對不起自己,一旦嚴肅尺度,自然就是這個樣子。
而**自身,也是分為若干等級的,從名為**實際誰都想看也都能看的本子,到最高階的反書之間,分為若干級別。劉武之所以把眾人請來,就在於發現了一些很要緊的**,讓整起事件的性質變的有些嚴重,以區區一個百戶身份,有些承擔不起來,只有請宰相公子出面,才有可能應付下這一切。
劉武的面色頗為尷尬,指著眼前的書籍道:“咱們也不曾想到,這書局裡居然藏了這麼多**。看來範公子說的極有道理,這書局裡弊端很大啊。在一些裝好箱子還沒發的貨裡,還發現了兵書,是發往湘西的。”
兵書在明朝不算違禁讀物,可是發往湘西就是問題了。那裡土司林立,盜賊橫行,蠻人與山賊難以區分,情形與廣東的羅山蠻差不多。大明對待這些土司的方式,也無非就是恩威並施,一方面用官職一類的東西籠絡,一方面則實施物資禁運,尤其是涉及軍事方面的物資,控制就更嚴格一些。
蠻人打仗基本都是靠本能,沒有什麼組織度,人雖然兇,但是還不算難對付。是以兵法這種東西,就絕對不能讓蠻人學會,否則一旦蠻人有了組織,學會了戰術,官兵的壓力就會大為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