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的時候,會做噩夢的。我當然希望有個人,能把這案子釐清,還死者一個安寧,也給生者一個公道。可是這實在太難,範傳臚不是本地人,拿什麼查這些?用這個要求你,就是強人所難了,這麼混帳的要求,老夏說不出口。再說,你一個大好前途的進士,一般是沒耐性聽這種殺人案的,既不能給自己得名聲,又不能養望,管他做甚?難得你有份好心眼,肯聽肯想,就為這個,我就跟你說說,但是不能讓你捲進來。”
范進道:“夏司庫有這份好心腸,便是犯人的福分。如果刑部所有人都能有一副不忍之心,不妄動殺念,這天下蒼生就有救了。至於這一案,範某想要試試看,或許能找出幾條可用線索來也未可知。但不知夏司庫在刑部多年,可有靠得住的捕快朋友?”
夏夢海點點頭,又搖搖頭:“刑部的衙役跟我一樣,都是祖輩吃這碗飯,大家幾輩子交情,怎麼能說不認識人。不過要說在這件事上,能用的怕是一個都沒有。不是手段不濟事,就是人不可靠。如果有合適的人,我早就想了。再說,這事查來查去,不知道牽連到誰頭上,這麼要緊的事,你敢相信一個衙役?”
“受教了。”范進鄭重的一抱拳,向著夏夢海行了個禮,“多謝夏司庫解去我心頭一個疑難。至於那份卷宗……”
“明天我會混在幾份積年老檔裡,放在你的案頭,別人問起只說我找錯了。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剩下的事,我這個胖子可就無能為力。對了,鄭家那滷煮不錯,回頭等鄭大郎傷好了,我得去好好嚐嚐。”
范進道:“怎麼,夏司庫也知道他的事?”
“我好歹也是在刑部吃飯的,又不是你們進士大爺,沒有功名撐著,再沒有點真本事,那便不好混了。要想保住這一身肥肉,總得有點本事才行,耳聰目明,只能算是根基。”
“哦?那根基之上呢?”
“裝聾作啞,醉生夢死。”夏夢海將剩餘的酒一飲而盡,隨即搖頭道:“我原本以為,對於這幾年的書生已經看透了。大家都想著做翰林當閣老,最不濟也要做清流任京官,沒人會想著跟我們這些小角色搶活幹,日子過的便很愜意。不想現在出了範傳臚你這麼個異數,分明是惦記著和我們這些老公門搶飯吃,本來還想著吃過酒,就去坊司那邊耍耍,這下可是得趕緊回家再把大明律翻出來看看。要不然啊,用不了幾年就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異數……異數!這年頭真是怪的很,居然出了你這樣的書生,這世道……有意思。”
等范進回到鄭家鋪時,心裡對於案情雖然尚不算十分清楚,但至少有了個方向。他前世也不是刑偵人員,對於破案實際是沒什麼能力的,純粹以技能論,這個時代的那些公門捕快老公事破案本領,都遠非范進所能及。
他所憑藉的,只是後世司法體系下先進的理念,重證據輕口供,對刑事罪犯疑罪從無,而不是明朝當下的重口供輕證據,先把嫌疑人當成罪犯,再要人自證清白。更不會像翁大立這樣,先入為主把人當罪犯,再用削足適履的方式把案子作成所謂鐵案。
在他看來這一案子簡直就是千瘡百孔,想要推翻它是輕而易舉的事,以恩師侯守用或是花正芳的能力,都足以把這案子踢爆。之所以不這麼幹,固然是考慮翁大立年事已高,想要他平穩到站,正常致仕保留體統,也要考慮踢爆之後如何善後的問題。
周世臣的關係在錦衣衛,按說他遇害後,錦衣系統應該介入調查。可是整個案子從發生到結案,錦衣衛全程不參與,明顯是不想摻到這種事裡。連錦衣緹騎都有多遠躲多遠,其他衙門就更沒人願意參與。自己想要借刑部捕快的手,多半是辦不到,在京師又是人生地不熟,能用的人手便很有限。
東廠番子雖然很厲害,但是自己和馮保交情沒到那地步,再說番子原則意義上也是天子親兵,哪能是個人就支使,這條路輕易不能選。這時候范進不由有些懷念起薛五,如果這個有智有勇的女子在身邊,現在就不至於愁無人可用。
關清是生面孔,做這種事很容易引起人懷疑,再者他是跑過江湖混過碼頭,卻沒有過捕盜經驗,做這種事也不擅長。鳳四在京裡認識一些武行,自己和那些人卻沒建立起交情來,再說彼此不知根底,在確定案子牽扯到誰,兇手又有誰之前,范進也沒法相信這些武夫。思來想去,最合適的人選,竟只剩了自己。
等到夜靜更深,已經癱軟如泥的錢採茵匍匐在范進懷中問道:“老爺既不想收用這家的小丫頭,又不曾想要他們什麼好處,何以對這等事如此上心?依他家所說情形,人只怕已經落到那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