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事實際工作的“雜事官”,讓整個京師的官府運作方式,與過去有了明顯區別。與當年相比,如今的京城官場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負責世界觀,一部分負責方法論。
雖然雜事官的出現,難免讓人想起曾經一度成為大明官場毒瘤的“傳奉官”,但是與那些人相比,現在的雜事官終究是有功名的讀書人,算是官場內部矛盾,不至於到刺刀見紅的地步。再說這些雜事官裡很有一批出身於勳貴之家或是世家大族還有一些是鉅商大賈的子弟,背後都有人站臺,你要說他們不好,也得做好承受反撲的準備。加上這些人確實做事有能,官場上暫時也就只能選擇接受。
雜事官的群體裡,還混雜著不少宗室子弟,自從宗藩條例實施,已經有六十七名宗室子弟成為雜事官,如果算上外放的官員,加起來已經超過一百五十人。他們不能接觸兵權、財權,便只好做些雜事。好在現在出來讀書的宗室子弟,都是依賴江陵新政分到田地的窮宗室,不以雜事官為恥。順帶這種事務性工作,有不少撈錢的機會,他們工作積極性很高。
講道理講思想的人依舊存在,只不過幹活的文官增加了,從大體上看,對於國家顯然更加有力。即使在去年,萬曆天子不幸中炭毒不能視事之後,朝廷也能順利的運轉,太皇太后二次臨朝,與懷抱幼主的鄭太后形成雙鳳監國的局面,天下依舊太平無事,便是最好的證明。這當然要得益於之前的十年裡,張居正、范進翁婿新法的推行,以及對藩王、實權武臣的打壓,讓天下失去再次靖難的能力。是以即便是有些人蠢蠢欲動,但也很快就平息下來。
這十年時間裡,大明朝的發展算是迅速,但是一些人也聞出了不尋常的意味。張居正於去年堅持辭官,即使太皇太后三次挽留,也堅持不改初衷。可是人辭官不離京,依舊在紗帽衚衕居住。那做相府官邸依舊車馬盈門,太皇太后也當做沒看到,這便足以證明,兩位大佬之間有某種默契,甚至有人直接把張居正稱為隱相。
如今的內閣由申時行為首輔,王錫爵、餘有丁為群輔。這三人共同的特點就是老好人,遇事沒有決斷,是以被當下的意見首領,工科給事中顧憲成稱為泥塑三閣老,乃至有訊息稱,三人遇大事必先往紗帽衚衕,才能決斷。只不過都是捕風捉影,當今錦衣衛指揮使薩世忠可以對天發誓絕無此事,別人也鬧不起什麼風浪。
另一位影子閣臣則是范進。雖然開了督撫入閣的先例,而且范進也確實在宣大當了兩年總督,可是他堅持不入內閣,只不過是把自己的恩主凌雲翼抬進內閣,隨後又把幾個江陵黨干將先後抬入閣內而已。他不止一次表示過,自己沒當過翰林,不該入閣,如果硬要他做閣臣,自己就只好掛冠而去。
作為成功恢復河套,打通絲綢之路,又一手修改大明鹽法,建立綱引制的功臣,沒人敢逼他辭官,就只好不提入閣的事。可也是這個范進,在去年萬曆昏迷不醒,朝中一時未能決出誰來繼承大位之時,帶領八千鐵騎星夜回京勤王,斬司禮監重臣張誠、張鯨,證明他人畜無害的表面之下,暗藏一顆殺心。
雖然這個舉動被鄭太后稱為救駕大功,可是朝臣中始終有傳言,那八千鐵騎裡,土默特精騎佔了六千有零,如今已經一統東西蒙古的女濟農三娘子侄女,號稱草原鳳凰的多蘭將兵,沿途擊破兩支試圖阻撓其前進的部隊,斬殺實職副總兵一人,參將、遊擊三人。這麼大的事情居然沒有後文,兵部連申請撫卹的奏章都沒看見,范進的影響力可見一斑。如今鄭太后更是加封范進戶部尚書,讓他入宮教授萬曆唯一的兒子讀書,以非翰林出身而為帝師,日後的成就誰又說得準?
比起兩個人的個人沉浮,明朝如今的走向也讓一些人看不透。一手扶植的土默特部落幾年前與戚繼光合作,夾擊東蒙古,斬殺了圖門汗,實現了蒙古的一統。有識之士指出,大明這是在養虎為患,但是眼下看,蒙古的要求只是更多的馬市,更多的布匹、糧食、鐵器、茶葉出口而已,九邊的重要性已經大幅度降低,三年之內沒爆發過戰爭。
來自海外的夷人開始堂而皇之的在大明出入貿易,沿海口岸開放通商,絲綢之路的重興,讓波斯鉅商的寶貨出現在大明市場上,反之大明的絲、茶、瓷器出口數字也在翻倍上漲。整個社會由過去的重視農業,變得越來越重視商業,商賈的地位直線上升。一些大臣已經憂心忡忡地指出,人心大變世風日下云云,只不過得不到反饋……
今年的科舉算是雙鳳臨朝後第一次科舉,有人已經在思忖是不是該上個奏章,提議設立新年號,讓小太子正式繼位?不過這種事充滿危險,還是得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