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這些國家若都是胡編亂造而來,哪能如此詳實?像是葡萄牙、西班牙之說,朕也有耳聞,絕非向壁虛構。至於訊息來源,林氏坐鎮大員,與範愛卿又有……很深的交情,或許是她告訴範卿家的也未可知。”
說到這裡,萬曆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笑容,“朕聽說這姓林的女土司貌如無鹽,也真難為範卿家……為了大明,他也是不容易。”
范進這段時間出入會同館,偶爾夜不歸宿的訊息,其實早就傳進宮裡,萬曆也有耳聞。明朝不是後世對於男女問題視如洪水猛獸的大清,在私生活方面非常開放。只要兩下情願,女土司和大明才子之間有點什麼關係那叫豐流佳話,萬曆並不見怪,最多就是有點眼饞。
畢竟宮裡的女人他都看不上,紙片人畫餅充飢不能真刀真槍,多了范進畫的漫畫,萬曆心裡對於能殺善戰或是能在海上乘風破浪的成熟女性心裡是有點想法的,於林海珊的相貌充滿了好奇。
太后接見女土司,萬曆是不能出席的,只能由王皇后代為接待。但是侍奉的太監宮女總是可以通傳訊息,萬曆已經從負責回稟訊息的太監那裡瞭解到,這位來自大員的女土司年紀不過二十出頭,面板黑如煤炭,個子比男人還高,看著活像個山精,符合傳說中南洋土人的相貌。這一描述徹底打消了他對於林海珊的憧憬,認定書上的一切都是騙人的,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存在美女,對於范進的嫉妒此時已經變成同情加幸災樂禍,並不想追究兩人關係。
“我們自己不造船出海,有人願意替我們鎮守海疆,這是一件好事。先帝剿倭寇,也要講個剿撫並用,海防廢弛就需要民團效力,招安一路民團遠比朝廷自己辦水師合算多了。你看看,海上這麼多國家,於我大明天威一無所知。若是將來大員的港口興辦開來,四夷來朝互通有無,我大明就如唐朝一般,與天下各國結交,朕亦會被尊為天可汗,這又有什麼不妙之處?”
張誠跪下身子,目光轉動。他知道,皇帝已經動心了。
這位好大喜功的帝王,一支都想在自己任上做成幾件前朝想做而未做成的事業,,未來可以青史留芳。尤其是萬歲龍鳳不諧,過剩的精力全放在白日夢上,現在有范進陪他織夢做夢,自然得到皇帝認可。
建功立業做千古一帝的夢想,加上土司林氏每年三萬銀子直輸內帑的許諾,已經讓這位陛下從心裡把林氏看成了朝廷自己人。作為天子家奴,自己有必要提醒主人,現在與大明做交易的不是溫馴綿羊而是頭危險的鯊魚。
他連忙道:“林氏老巢於海上,朝廷難以遙制,海上莠民心思狡詐言而無信,眼下她們為了得到朝廷支援,願意做出許諾。將來能否兌現,卻是兩可之事。大員這個口子一開,將來再想關上就不容易,他日諸夷雲集,以我大明有限之財,難填其無窮之壑,到時只怕干戈再起,望陛下三思。”
“你是擔心林氏出爾反爾?這便是你想差了,或者說,你擔心的地方不對。”萬曆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拉起跪在地上的張誠,將他一路拉到地圖之前,指著上面的所標註的海洋位置道:
“你看看這裡,這才是我們該擔心的地方。海這麼大,朝廷無力約束,自然就有人要從中取利,想要佔朝廷的便宜。當年有汪直,將來自然也有其他人出現圖謀不軌。對付這些人,光靠禁海是沒用的。皇祖父在位時禁海,結果倭寇越禁越多,到了父皇這一輩朝廷開海,倭寇反倒不復為患,可見單純禁海並無用處。夷人原來貿易,是件好事,光是關上門也防不住賊盜。範卿家對朕說過,這茫茫大海就是一座金礦,我們不挖也不能讓別人挖。朕知道你不信海貿之利,但是朕相信它是真的,否則那些夷人又何必跑到咱們的地盤來做生意?朕很小的時候,就聽外祖父說過,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本的生意沒人搞。朝廷開不了這座金礦,守不住這麼大一片海,有人出來願意幫我們採礦,願意幫朝廷看大門,這都是好事。朕如果不肯點頭,豈不成了昏君?萬國仰宗周,若是靠著大員能把各國使臣引來朝拜大明,比之盛唐風貌只強不弱,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你所擔心的事朕都明白,但是你想錯了。那些夷人是戰是和不是取決於朝廷是不是跟他們做生意,而是取決於我們自己夠不夠強。若是朝廷孱弱,外人自然就要欺上門來。若是朝廷兵強馬壯,夷人就絕不敢起覬覦之心。退一步講話,即便他日真因為大員之事而起干戈……自有張師傅設法處置,朕絕對放心。”
張誠心思如電,已經明白天子話中之意。這位少年天子對於朝政並非一無所知,心中亦有丘壑。雖然其治國的才具只能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