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的關係,她又不是不知道。給六小姐見禮,別沒禮貌。你在這裡待著,我陪六小姐走走。”
他幾乎是拎著徐六奔甲板上走,邊走邊道:“六妹啊,我不是跟你說過麼,進別人房間要敲門的!”
徐六的臉滿是紅暈,低著頭道:“人家也不知道,大白天你們也會那樣。那個鄭氏太壞了,一有機會就纏著姐夫,要是在家裡,這樣的女孩子是要吃家法的。”
“別亂說話,各家情形不同,再說她很可憐的,怎麼能亂用家法。對了,我聽說黔國公也快到江寧了,你不用回去看舅舅的?”
“姐夫交辦的事情還沒做好啊,怎麼好走。不過啊,我們姐妹很用心,句容各鄉,我們已經查清了兩鄉田產土地情形,特來報捷。哪知道一進來就看到……看到你們大白天的……”
徐六此時一件鵝黃衣裙,陽光撒在身上,如同周身金裝。低著頭走在范進身後,臉蛋粉裡透紅,尤其那副羞澀模樣更惹人憐愛。范進笑道:“六妹你寫那話本里也寫過了,這種事是人的天性,不必視為洪水猛獸吧?”
“那也不能大白天的……再說,她就是個下人,怎麼配得上姐夫這樣的才子。就算姐夫想……也該找個……就是那種,那種……大家閨秀,名門淑女才對。”
范進搖頭道:“你這就不對了。我已經有了你姐姐,大家閨秀也好,名門淑女也好,誰又甘心為妾?到時候白白壞了人家終身,這就不作興了。”
“也不是啊。”在范進面前一向乖巧聽話的徐六忽然抬頭反駁道:“姐夫這話說的不對。大家閨秀也不一定不能做妾的。比如……庶出。那個我聽娘說過,前朝徐少湖以韜晦之計自保,便把自己的孫女,許給奸相嚴嵩的孫兒為妾。嚴嵩那孫子不過是一武夫,徐少湖是仕林首領,江陵相公之師,他的孫女都能給一個武人做妾,憑什麼大家閨秀不能給姐夫這樣的才子做小?”
“那不一樣。當時是徐少湖要讓嚴嵩釋疑,而用的計謀,不能做數的。再者,那婚事只是一說,並未真的成就。等到嚴嵩倒臺,徐少湖將孫女鴆殺,以保全自家體面。這事說起來,我其實很看不慣徐翁作風的,不管他為國除奸功勞多大,那孫女何等可憐?再嫁個人就是了,何必非要她死?愛惜羽毛到妄顧人命的地步,就讓我心裡不怎麼贊成了。”
“我知道啊,姐夫是好人,不會像徐少湖那樣做事的。可是那也說明,大家閨秀是能做妾的……”
“那她自己也很委屈的。明明可以做大婦,最後落到妾侍地步,心裡不會高興。一開始或許還可以忍,日久天長,十年二十年,她心裡必然會升出委屈,日久天長抑鬱成病,那便是無利有害。”
“不不,姐夫這話不對。如果一生孤苦,或是所嫁非人,才會抑鬱成病。每天對著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即使做了大婦,也不會歡喜。你看話本上都寫了啊,只要和心中喜歡的男子在一起,即便是忍飢挨餓,又或是做乞丐也是歡喜的。做小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也不是所有大娘子都會欺負人,至少不會欺負每一個妾室。”
范進回頭看過來,徐六被他一看,又把頭低下去,臉紅得比方才更厲害,期期艾艾道:“總之……就是那個下人不配姐夫……我知道很多好人家的女孩子喜歡姐夫,也願意做小的。”
“或許吧……不過我的運氣在遇到你張姐姐時就已經用光了,哪裡會有那麼傻傻的大家閨秀喜歡我。這種事不想了。今天這事我也有不對之處,可是你也得記著啊,去哪都得記得要敲門,這是禮數,是你自己國公府的體面。免得讓人笑話,知道麼?再說,遇到壞人,你是會吃虧的。所以今後去哪,帶上你那幾個婆子,她們可以保護你。”
“我知道,我去哪裡都帶著婆子的,只有去姐夫那裡時才不帶。”
由於范進放上元,句容的田產數字對他意義不大,清查田產的工作就這麼停止了。雖然事情只是開了個頭,范進也沒打算把這些資料交給李蔡,可這些女孩子的工作成績不容抹殺。
她們只是群文學少女,不是衙門裡的書吏,這麼短的時間,要理清兩鄉田產不是一件易事,其中所費工夫心血非同小可。只看徐六的神色,就知道她怕是也有幾晚不眠。再者,這位六小姐向來得寵,在家裡只管花錢不管賺錢,幾時會操心過田產家業這種俗務?
一支吟風弄月傷春悲秋的筆寫起田產耕牛這種事,其中艱難不言自明,范進心中對徐六的付出自是感動,於她數落鄭嬋的言語就不往心裡去。一些傷人心的話,更捨不得說出來。只隨著她,向海棠社的那條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