惕地四下巡視一番,方才按銃侍立於車旁,隨後出來的——竟是朱皇后。
朱皇后頭戴帷帽,薄紗遮面,衣著很是尋常,素色褙子,團花襦裙,看上去與一般出行婦女,無有不同。
朱皇后出得廂車,蓮步輕移,來到奈何關樓門前,拾階而上,曲折迴轉,步入第三層防禦室。然後,站定在那個留著淡淡印跡的地方,雙目晶瑩,默默啜泣。莫青蓮低垂著頭,眼眶紅紅的。
良久,朱皇后用手帕試了試臉,轉過身,道:“走吧,到烈士陵園去看看她與她的姊妹。”
英烈峰風景如昔,玉欄雕切。松濤如訴,那巨大的劍形紀念碑依舊巍峨,女兵陵園、魂兮歸來堂,一切都是那樣熟悉。
朱皇后仔仔細細看著每一幅畫像,纖纖素手撫摸每一個或熟悉、或陌生的芳名。莫青蓮懷抱著的一大捧鮮花,被朱皇后一點點散盡,直至最後來到朱婉婷的墓前,所餘鮮花,盡數獻上。
朱婉婷的墳頭整潔乾淨,幾乎沒有一根雜草。青石板地磚也打掃得乾乾淨淨。顯然平日有人維護,而且很是用心。
朱皇后正在墳前默默垂淚,那御手卻從後山小道匆匆趕來,距朱皇后十步之遙。恭聲道:“娘娘。那道人在草廬裡。”
朱皇后聞聲一顫。伸手按了按起伏的胸脯,深吸一口氣,儘量平穩聲音道:“前頭帶路。”
莫青蓮將帷帽呈上:“娘娘。山間風大……”
朱皇后搖搖手:“不必,這條道我很熟,些許腳程,要不了多少時辰。”
三人沿一條窄道而上,從道旁兩側雜草叢生的情況來看,此陘絕少人行。繞過一片濤聲如浪的松林,經過一條小橋,一間簡陋的草廬出現在眼前。
草廬前,一個頭戴道冠,身著杏黃道袍的道士,正盤膝蒲團,伏於案几,背對來路,專心的摹寫著經文。
莫青蓮與御手行至三十步時,便識趣停下腳步,分散守在橋頭,防止遊人打擾。
朱皇后緩緩走近,低聲道:“是……是你嗎?”
道士身體一顫,停筆,慢慢轉身——白麵微須,五官清雋,儒雅中帶著幾分愁苦,額頭鐫刻著苦難歲月的痕跡,正是已被天下人認定駕崩的欽宗趙桓。
“果真是官家……官家無事……太好了……”朱皇后喜極而泣。
那道士臉色也是臉色變幻不定,怔忡良久,才從恍惚中驚醒,豎掌於胸,說出一句令朱皇后驚訝萬分的話來:“貧道號了緣,女檀越不可誤認。”
朱皇后豐潤的嘴唇微張,鳳眼睜大,隨即意識失儀,慌忙以襦袖掩檀口,只以困惑的眼神直直盯住自稱“了緣”的道士。按理,天子已經發話,允許自己前來了結心願,保密局那個頭子,不應指認錯人啊!
了緣垂首轉身,將案几上那一頁摹寫的經文撕下,搖頭自語:“唉,這一章白寫了……”將紙張揉成一團,隨手扔出。
紙團本是扔向側方,但山風卻將之吹滾到朱皇后腳邊。朱皇后彎腰拾起,展開——紙上有一團汙漬,當是方才自己呼喚那一聲,驚嚇了了緣……等等,這字跡……
“你……就是他,樣貌相似或許是巧合,但是,這是他的字,絕錯不了。”朱皇后緩緩接近了緣,輕聲道,“是他不讓你表露身份,對嗎?”
朱皇后前一句的“他”,與後一句的“他”,明顯不是指同一個人。
了緣臉上浮現一絲苦笑:“既如此,那就把話說開吧。這世間已無趙桓,只有了緣,非他人所迫,乃是了緣的選擇。”
朱皇后呆了呆:“你也像太上那樣,入宮觀為道?”
“不,不同,我是真正受戒。”
這時朱皇后才注意到,了緣頭上戴的是刻著“五嶽真形圖”的五嶽冠,此冠必須的受過戒方能佩戴。趙桓,是真正出家了。
了緣緩緩站起,道袍一拂,向周圍群山劃了半圈,“四海承平,天下大治,他是真正的真命天子。他比我、比太上、比七弟、九弟,做得更好,理應是天下之主。我心願已了,可以安心長居於此,日夜誦經,為英靈超度,自己贖罪了。”
儘管身為人婦,朱皇后是不可以指責其夫的,但是,站在這英烈峰上,面對無數英靈,又有什麼理由,不去指責這最大的責任者呢?
朱皇后望著眼前這個令自己七年來難以釋懷的男子,不知怎地,心情徹底鬆了下來,有一種責任已了的如釋重負感。這些年,在天樞、在華國那麼久,她早已明白,這個人,要對這場深重的國難家仇負有怎樣不可推卸的責任。她只希望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