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名護衛突然瞪著活女的旁牌,吃吃道:“都統,你的旁牌……”
活女莫明其妙。將旁牌收回一看,心下不禁打了個突——不知何時。旁牌正中竟被打了個洞……低頭檢視,但見胸前的精鐵護心鏡,凹陷了拳頭大的一塊,鏡面都有些裂紋……
活女也算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十幾年的戰將,卻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般脊樑發寒。若不是有這一面鑌鐵護心鏡,今日只怕就要折在這小小的關城下了。
“上、上、上,快上!”
兩架剛紮好的長梯搭起,近百名金兵分成三批,源源不斷攀登而上。
而奈何關的守軍。也打出了經驗,他們的霹靂彈,幾乎都是在快爆炸的前一秒才扔出去。結果多數在半空就爆炸,屢屢將攀登到半途的金兵,炸得衣甲破裂,血肉模糊地摔下來。甚至因為爆炸距離城牆太近,造成樓下一部分守軍被彈片誤傷。只是在這個生死存亡的節骨眼上。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各憑運氣,各安天命罷。
金兵連續被炸死十餘人,連梯子都被炸斷一架。第一批攀城的,幾乎沒人能活著。餘下八十餘名金兵,士氣浮動,人心惶然,攀爬時的動作也沒那麼利索了,甚至往前挪動的腳步都帶著遲疑。
活女急得嘴上都燎泡了,照這般下去,只怕不消一刻,好不容易鼓起來計程車氣就要散掉……就在這緊要關頭,扔出的霹靂彈卻越來越少,最後,沒了……
“賊軍的火雷用完了!勝敗就在當下!是勇士的,跟我上!”活女狂喜不已,推開護衛,將大刀咬在嘴裡,一手提旁牌,一手扶梯,率先登上。
活女並不擔心守軍玩花樣,因為除了雲梯那邊還保留著少量牽制的弓手,餘下軍兵,已全部湧過來,擠滿了山道與城牆下。而且又被炸得焦頭爛額,卻全無還手之力,這是最損傷軍心的事。在這個時候,只要再加一把勁,進攻的軍隊隨時有可能垮掉。這個道理,活女明白,守軍同樣也會明白。但凡手裡還有那種火雷,斷無擅自停下而功虧一簣之理。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守軍的火雷用完了!
金兵本已搖搖欲墜計程車氣,被主將身先士卒一激,再加上高懸在頭頂上的“利劍”已去,頓時觸底反彈,一下飆升,爭先恐後附翼而上。
活女猜得不錯,奈何關守軍的霹靂彈的確幾乎耗盡了。說“幾乎”,是因為最少還留有一顆。這最後一顆,就握在葉蝶兒手中。
葉蝶兒現在就在碉堡的第三層,從身側的射擊孔望出去,金兵最後一架梯子近在眼前,不斷顫晃著,發出咯吱吱的不堪負荷的響聲。葉蝶兒在等,等金兵掛滿了梯子時,將霹靂彈輕輕巧巧地扔出去……霹靂彈順著梯子一路彈跳著滾下,金兵恐懼的眼神……
葉蝶兒彷彿看到了這快意的一幕,她呡了呡有些發乾的紅唇,看到引信燃燒至半寸光景,燦然一笑,揚手扔出……
然而世事總有意外,尤其是戰場這個永遠充滿變數的環境,無論發生怎樣的意外,都不足為奇。
霹靂彈剛剛扔出,就像觸到一張彈性極佳的大網似地,被反彈回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能這樣?
葉蝶兒完全呆住了,雖然她身居高職,當上了副指揮使,也接受了近兩個月的軍事訓練,但說到底,還只是一個戰場雛兒,而且還是雌的那一種……面對這突發的意外,女性的柔弱本能,一下就壓住了並不穩定的軍人意識。除了瞪大眼睛,完全不知怎麼辦好。
在葉蝶兒身旁左右射擊孔處,是朱婉婷與周定遠。兩人也同時看到了這一幕,齊聲向葉蝶兒大喊……
兩人喊叫著什麼?葉蝶兒充耳不聞,在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一切陷入混沌……
彷彿過了很久,又似乎只在彈指間——
轟!近在咫尺的巨大爆炸,將葉蝶兒幾乎散了的魂魄震回軀殼。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身體、臉蛋,竟然一點事也無!為什麼會這樣?但在下一刻,她就明白了……
周定遠!是周定遠!
周定遠將身體直接撲到霹靂彈上,劇烈的爆炸氣浪,將他整個身體打橫掀翻,如此零距離的接觸,可想而知他的身體是何等的慘不忍睹。
“周……副都頭……”葉蝶兒一下撲到周定遠身旁,不顧刺鼻的硝煙與令人作嘔的血腥,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噗簌直落。
周定遠滿面血汙,雙目已盲,只是顫巍巍抬起手指,向上一指:“炸藥包……可以……從哨樓……鐵門……扔……”手指無力垂落。
建炎元年十一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