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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府州西街的侍郎府邸西園,瓢潑大雨之中。一場決定府州去向的生死之戰正在上演。
趙梃想效仿先賢壯舉,斬金虜、定府州,不料對方同樣不是善茬,先發制人,不待趙梃與獵兵們出動,先一步殺上門來。
趙梃一方共九人,金人一方十三人,甫一動手,雙方各自倒下兩人,人數上金人仍然佔優。
無論是金使還是天誅軍使。一入府州。弓馬旁牌及超過三尺長的兵器都被暫扣。此時雙方用於拚殺的兵刃,不是手刀就是短斧、短刃等近身搏殺兵器。因此,戰局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
天誅軍獵兵原本有火銃優勢。縱然只能開火一次。但如此近距離。一槍一個不是難事,倘能如此,完全可抵消金人人數優勢。反過來大佔上風……但是,不能不說“但是”,一場大雨毀掉了一切。
兩槍過後,大雨驟至,一名快手的獵兵反覆打了幾次火,終於又射出一槍,擊傷一人。其餘手腳稍慢的獵兵,無論如何扣動板機,都濺不出半點火星,藥室的引藥,更是被雨水沖刷得不知流散到哪裡去了。
九比七,不,是九比六。因為被百來斤人肉沙包撞倒的趙梃,此時正頭暈腦漲,艱難地從泥水地上爬起,暫時無法加入戰團。
而第十三名金人——也正是金國使者,則在雷雨聲中,迄立於月洞門前。一道閃電掠過,映現出了他的面容——一張三旬左右的瘦削麵孔,臉色蒼白、發青,疤痕交錯,雙目陰冷,鬍鬚濃密,那原本堅強有力的下頜,此時也變得尖削起來,這是一張久違了的熟面孔。儘管因為身體的傷痛、慘敗的折磨,令他身心俱悴,整個人都變了形,但那張面孔,依然還能證明就是他……
完顏活女!
奈何關一戰後,身負重傷的完顏活女被送回真定府治療,他前腳剛被送走,下一刻,金中路軍就崩盤了,因此逃過一劫。這一休養,就是整整半年,憑著從白山黑水淬練出來的一身硬骨頭,完顏活女生生熬了過來。但這並不表明就沒事了,傷愈之後的完顏活女,與他的難兄難弟撒離喝一樣,留下一個影響終身的後遺症:他的左手因磨損嚴重,又在數九寒天被凍了一夜,傷愈後五指無法彎曲,廢掉了;右手雖然還能動,但掌心留有很深的大塊疤痕,一旦用力握拳或抓持武器,牽扯疤痕,就會鑽心地疼痛……
以勇武雄烈揚名的完顏活女,再不能開弓持矛,馳騁於戰場。從此只能告別沙場,坐在火坑上喝劣酒度日了。這對完顏活女的打擊極大,使他整個人從裡到外都變了形,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勇悍豪邁,反而添了幾分陰鷙森冷之氣。
任何一個父親,都不想看到原本英姿勃發的兒子這樣頹廢下去。於是,負責金軍西北攻勢的方面軍主帥,完顏婁室,交給了兒子一個任務:降伏府州的折家軍。
“海東青飛得高,靠的不是利爪,而是翅膀;白鹿能從狼口逃生,靠的不是犄角,而是奔跑。你無法再上真刀真槍的戰場,但可以在另一個戰場上獲得榮光。”
這是一個大將與父親對他所說的話。完顏活女帶著這句話上路,從河中府奔行近千里,輾轉來到府州。以一個沙場勇將的氣場,還有云內金軍的威壓,更有身後一個新崛起的龐大帝國為後盾。曉以利害、威脅利誘,終於生生壓制了一個百年將門,使之降伏大金,幾乎就獲得了父親所說的,在另一個戰場的榮光,
但是,這完美的一切,被一支突如其來的特使隊打亂了。
當完顏活女得到訊息,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竟是天誅軍特使隊時,舊恨新仇全湧上心頭。天誅軍!狄烈!你就是我活女的剋星麼?!不!決不!我是海東青,是狼!
海東青是怎麼攻擊的?盤旋半空,覷準時機,驟落倏起,目不瞬而獵物已入爪;狼又是如何攻擊的?跟蹤襲擾,遊走左右,一旦不備,立即亮出獠牙,飛撲噬咬……
今夜,他就要做一頭狼、一隻海東青,倏突而至,一擊而斃……明日,雨過天晴,一切,又回到原來的模樣。
完顏活女腰挎彎刀,任由大雨澆透一身。不緊不慢地從血肉橫飛的撕殺場中間擠過,來到掙扎欲起的趙梃面前,兩腿分叉,冷冷地盯著,一言不發。
趙梃不識完顏活女,他掙扎著跪坐在泥水裡,伸長手臂抓起掉落的鷹嘴銃,用力抹了一把臉上雨水,槍口一抬,對準完顏活女就要扣下板機……
完顏活女右臂倏展。穿過雨幕。激得水珠飛揚,一隻如海東青一般冷硬的指掌扣住趙梃的手腕,一擰一推,趙梃向後摔出。鷹嘴銃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