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屬義軍。與徐慶、王貴所轄官兵不同,這些義軍非但是拖家帶口,更有大批逃難的老弱婦孺,有如明末的流寇。說是自願跟隨也好,裹脅也罷,反正亂世之中,人命如狗,隨波逐流苟活,總好過孤零零死在荒野,就是這麼回事。如此現實,可想而知,義軍雖然丁口巨量,但這些人在堡寨中根本沒有什麼作用,只有洗洗涮涮、餵養牲口打打雜,每日耗費巨量米糧,卻對戰事無半點幫助。杜充與郭仲荀又不是瞎子,更不是善人。這樣的所謂軍隊,誰要誰虧死,他們才不想沾手。
這也就是為何在歷史上,杜充只派出了岳飛率幾千人,就將東京數十萬義軍各個擊破,盡收其中能戰之兵,最終整合大軍十萬,成為杜充後來屢任高官的資本。這並不是說岳飛那點遠遠沒形成岳家軍的軍隊有多強,實在是義軍太弱、太雜、太沒戰鬥力了。
這些丁口當真是累贅嗎?狄烈卻不這樣看。戰爭時期,最寶貴的資源是什麼?糧食?錢財?甲冑?兵器?土地?是的。這些都很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人。有人,以上一切都會有;沒人,就算有了以上一切,最終都會失去……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用之人。而要看怎麼用。你把一群本該在後方荷鋤耕田、種桑織錦。用源源不斷地產出,支援前線部隊的後勤力量,全拉到第一線去。讓扶犁握鋤之手。抓殺人之刀槍;讓操勞桑麻之軀,供精力過剩的軍兵洩火……這是十足的本末倒置,自掘墳墓之舉。
當然,河北義軍被金軍逼離故土,數十萬人,成為無根漂萍,這也是無奈之舉。而宗澤之所以咬牙接收這個沉重負擔,也是希望在驅逐京畿與河南的金虜之後,這個負擔,能轉化為巨大的生產力。再沒見識的人,都會明白,一旦東京之局穩定下來,這些現在看似無用的負擔,就會迸發出巨大能量。
杜充與郭仲荀之流也明白這一點,但他們與宗澤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他們對東京戰局的未來走向上,觀點大相徑庭。宗澤堅信東京可以守住,宋軍渡河收復失地可期,所以,他收攏了這幾十萬流民;杜、郭二人則相反,他們一致認為,以宋軍的戰鬥力,再加上一夥烏合之眾,真正對上金軍精銳,那就是一個崩壞之局。東京宋軍打不贏、更守不住。這群流民一丁點用都沒有,徒耗米糧而已,所以,他們掌握東京後第一件事,就是要解散驅逐這些光吃不能打的流民大軍。
說到底,這就是一個有根據地,還是沒根據地的問題。有,流民大軍就是寶;沒有,那連草都不如。草割下來還可以飼馬,流民無產出反而要倒貼……這就是杜、郭二人的想法。
但這對狄烈而言,卻完全不是問題。地盤他有的是,根據地更是一大片。所以,杜、郭棄若敝履的流民大軍,對狄烈與天樞城而言,就是寶!
狄烈在昨日派出傅選這位昔日太行大當家,前往義軍各寨拉關係,應當說效果不錯。事實上,宗澤病重之後,繼任者對義軍態度曖昧難明,這使得本就很敏感的河北義軍,心下開始慌亂起來。
那日王善從杜充府上回來之後,各路義軍首領便紛紛聚集到王善寨中,探聽口風。結果,從王善的臉上,他們看到了一絲不妙。散會之後,眾義軍首領開始往留守府跑動,尤其在得知宗穎回來後,更是請出王善與李貴為義軍代表,前去探問宗穎的口風。
按義軍首領們的想法,最好就是由宗穎接棒。老宗走了不要緊,只要小宗按既定方針辦,大夥可以繼續留在這京畿之地,混食賣命就行了。
傅選來到王善寨時,正碰到眾首領齊聚王善寨等訊息。這下好了,不用一個個堡寨奔波,分頭拜訪了。傅選在河北義軍中的名氣,還真不是蓋的,至少不在王善之下,當即受到義軍首領們盛情款待。
等傅選將來意一倒,眾義軍首領們驚喜交集,又不敢相信。就像一群窮困潦倒、前途渺茫、四處碰壁的救職者,突然有個大公司老總上門,表示願意接收他們一樣。天上掉餡餅,實在太意外、太驚訝,以至難以置信。
正議論紛紛之際,王善與李貴回來了,一個滿面凝重,一個一臉沮喪。不用問,事沒成。想也不奇怪,無論從聲望、官秩、天子心目中份量等各方面,宗穎與杜充都沒有可比性。挾兵自重,向天子索要官位,這種事宗穎怎麼幹得出來?任由王善、李貴如何勸說,宗穎硬是不鬆口。二人只得怏怏而返。
沒想到,失落而返,家中居然有大喜等著。
關於天樞城,關於天誅軍,河北其實早就傳聞。儘管金軍方面嚴密封鎖訊息,對接連失敗閉口不談。而且對進出太行,尤其是井陘道,封鎖極嚴。有不少河北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