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烈所選擇的大本營青城宮,原為北宋皇帝郊祭的齋宮,裡面宮殿樓臺什麼的都很完備,而最具諷刺意味的是——這裡正是當初金軍二圍汴京時,金軍左副元帥完顏宗翰駐紮之地。
而楊再興的第一整編師,則駐紮在汴梁城東北五里的劉家寺——這裡正是當年金軍右副元帥完顏宗望的駐軍處。
完顏昌登上南薰門一看,就知道狄烈是故意的,赤果果的羞辱,惡狠狠地打臉,還有比這更令人吐血的麼?
所以完顏昌很乾脆地吐了一口血,是恥辱?是悲憤?是絕望?或者都有……
退路已斷,援兵已遁,強敵重圍,孤軍危城——達成任何一條,都足以讓一支軍隊軍心渙散、絕望崩潰,更何況滿足了所有條件!
那麼,滿足了所有條件的完顏昌與他的孤軍,又會做何選擇呢?
狄烈也很想知道,所以,他否決了何元慶、董先的強攻汴梁城提議。而是派出了一個使者——準確地說,是一個俘虜。
當這個使者吊筐入城,被帶到完顏昌面前時,這位神經已經被天誅軍屢屢刺激得麻木的金軍元帥左監軍,還是再一次激得從案後騰地支起半邊身體,失聲喚道:“鶻拔魯?!是你!”
嗯,這位臨時使者,正是縮頭湖大戰的俘虜——完顏昌的女婿、蒲察鶻拔魯。
此時的蒲察鶻拔魯,容色憔悴,眼窩深陷,遍佈血絲,臉上長滿疙瘩,嘴唇盡是燎泡……若非極熟悉之人,根本沒法認出他來。
蒲察鶻拔魯伏拜於地,頓首大慟,泣不成聲。
完顏昌上前扶住,翁婿二人,相對淚奔。
“鶻拔魯,你為何而來?”悲喜過後,完顏昌很快恢復冷靜,揩淚詢問正事。
蒲察鶻拔魯默默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天誅軍主狄烈手書的最後通碟……”
“狄——烈!”完顏昌瞳孔收縮如針,抓過信看了一眼,衝堂外大聲吼道,“喚通譯過來!”
“自此刻起,十二個時辰之內,貴軍只有兩個選擇:死戰或投降!欲戰請擊戰鼓,欲降請舉白旗。明日正午,為最後時限,過時不候。屆時,將不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人城俱焚!望左監軍切勿自誤——天樞城主、天誅軍主,狄烈書。”
通譯唸完信後,面如土色,悄悄抹了把冷汗,垂首顫抖地將信呈上。
蒲察鶻拔魯接過,小心放到完顏昌案桌上。
“投降?呵呵,這位狄軍主也真敢想啊。”完顏昌抹著兩撇灰白的八字卷鬚,冷笑連連,“撻懶自隨太祖起事以來,征伐近二十載,破遼滅宋,屠城無數,只見過遼宋降人,從未聞有投降之女真人!”
完顏昌越說越激憤,猛擊案桌:“狄烈!欺我不敢一戰邪!”
“左監軍息怒。”蒲察鶻拔魯向後擺擺手,示意滿面惶恐的通譯退下,低聲道,“末將從青城天誅軍大營出發,縋繩入城,一路所見,敵軍當時是人飽馬騰,甲器鋒銳,士氣高熾。許多原為我河南軍之俘虜,都徹底歸服。反觀我汴梁之軍,坐困孤城,內外援絕、軍無戰意,退路已絕……若戰實是、實是……”
完顏昌乜斜他一眼,道:“你我翁婿,有何不可直言,說!”
蒲察鶻拔魯一咬牙:“若戰必敗!”
完顏昌沒有說話,只是呼吸越來越粗濁。這般頹勢,就連剛剛被放回的敗軍之將都能看出來,身為一軍主帥的完顏昌又怎會看不到?他只是太不甘心——金國曆史上,還從未有過他這般級別的將領投降啊!心裡這道坎,真不那麼容易邁過去。
噠噠噠噠!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傳來,護衛統領倉皇急報:“報——天誅軍細作鄧召,煸動守城籤軍譁變,現已開啟城東新曹門,放天誅軍兵入城!”
嗯,小人物鄧召,又幹了一件大事。
蒲察鶻拔魯大驚失色:“左監軍,須立刻堵住!否則大勢去矣……”
聽到如此糟糕的訊息,完顏昌卻出奇平靜,做了個稍安毋噪的手勢,說出一句令蒲察鶻拔魯呆愣的話:“你既然帶來這最後通碟,也一定帶來了天誅軍主的受降條件。鶻拔魯,說說吧……”
兵臨城下,不降即死,還會有什麼好條件?
蒲察鶻拔魯的確帶來了受降條件,卻只是兩句口信,按臨出發前,天誅軍主對其口授的意思,你愛信不信。
“一、全軍投降,性命可保;二、完顏昌、完顏拔離速、蒲察鶻拔魯等高階金將,按一級戰俘對待。”
“什麼?戰俘還分級?”完顏昌愕然。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