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邊懸掛了一個網兜,裡面滿滿的都是深藍色的瓶蓋。同學笑稱葉展顏退化成了原始人:原始人結繩記事,她則拿瓶蓋當日歷。
洛枳不戳穿,正低頭要去擰瓶蓋,被盛淮南一把奪了過去,擰開了又塞回給她。
她被這種小小的體貼熨燙的心中平坦舒暢,朝他笑笑,“其實可能是因為百事比可口要甜一些。”
儘管在暗戀的少女時代她會因為這些瓶蓋而黯然神傷,但是,她從未因為那些真情真意而怨毒。何況都已過去。
她並不在意,只要他不在意。
繞著湖邊轉了沒多久,就被一個三輪車伕盯上了。先是絮叨一百元拉他們兩個轉一圈,洛枳說太貴了,不理他。他絮叨了一陣子,開始唱起歌來,也不離開,就那樣騎著車慢悠悠地跟在他們背後,一首接一首地唱。
洛枳覺得臉上發燒,側頭一看,盛淮南正悠哉遊哉地盯著她笑,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20。”她回過頭,認認真真地對車伕說。
“這怎麼成啊,開玩笑一樣嘛。您加點,50,最低了。”車伕也嬉皮笑臉的。
“我們只帶了20,沒錢,你趕緊走吧,別耽誤拉別人。”她向來不大會討價還價,一心只希望他趕緊走開。
“喲,丫頭你這不是寒磣你男朋友嗎?帶20塊錢來後海玩?”
“他不怕寒磣!”洛枳滿臉通紅地扯起盛淮南的袖子往前走,沒想到被盛淮南用力拉進懷裡。她驚訝地僵住了,盛淮南很自然地把手緊緊箍在她肩上,大聲笑著說,“上車吧大小姐,我還是很害怕寒磣的。”
洛枳覺得肩頭髮燙,不知道該說什麼,像被貓刁走舌頭一樣,訥訥地向前走。
心有靈犀
車伕仍然在用有些油滑的腔調給他們介紹著各條衚衕的名稱來歷,曾經是哪位名人的府邸,現今又被誰買下了……洛枳恍恍惚惚地聽著,其實更多注意的是三輪車發出的吱吱呀呀的聲音,和鼻子裡面傳來的隱隱約約的清香。
為什麼他身上總有洗衣粉的味道?可能他自己不知道吧。她低頭偷笑,只有她喜歡注意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
到了一個陡坡,三輪車爬坡有些吃力,車伕屁股離開座位,站起身努力地蹬車輪。洛枳覺得吱吱呀呀的聲音好像是摩擦著自己的心臟一般,看著那個四五十歲兩鬢斑白的車伕有些不忍,於是在他背後小心地說,“您看……要不這段我們先下去?”
“喲,丫頭,寒磣完你男朋友又來寒磣我?”
盛淮南在一邊忍不住笑,車終於艱難地爬上了坡,很快又是一段下坡,車速變快了很多,有風掠過耳邊。幾絲頭髮掃在臉頰上癢癢的,洛枳有些氣悶,賭氣大聲說,“我是好心。”
“可不是嗎,我知道,您揣著一顆火熱善良的心和二十塊錢呢!”
車伕說完爽朗的大笑起來,洛枳老實地住了嘴,橫了身邊幸災樂禍的人一眼。
“你猜我在想什麼?”他仍然止不住地笑,眼睛裡的光芒讓她不敢看。
“你在想我也有今天。”
他點點頭,“可惜我總是猜不出來你在想什麼。你給我的感覺,心事太多了。”
洛枳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回應,她看著塑膠布做的窗子,慢慢壓抑著暗湧的思緒,“至少這一點你沒看錯啊,我的確心事很多。”
“而且不喜歡解釋,好像解釋很掉價似的。”
她笑了,“那我活得可真是孤獨。”
“我想是的。”
我的心事,有很多是因為你。洛枳一直自認為雖然不愛講話,可並非不善於講話。然而此刻,看著這個她生命中唯一不停揣摩不停思念的人慢慢地試圖走近她,她突然語塞,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夠恰到好處地引領他走過來。
“我猜,你應該一直非常想要擁有一個心有靈犀的知己吧。”
盛淮南依舊饒有興趣地繼續著他的心理學探索,洛枳卻走神了。她想要的並不是什麼知己,她想要的也不僅僅是讓別人懂得。在她成長的道路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已經遮蔽了其他人,眼裡能看到的只有三個人,媽媽,洛陽,以及一個模模糊糊的盛淮南。她從來沒有想過讓別人瞭解她,但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拒絕別人瞭解她,她根本沒有希冀過什麼,也很少失望。也許她曾經讓別人失望,比如丁水婧,但是她並不覺得愧疚。
也許冷漠無謂是另一種抗拒。
然而,如果那個“別人”是盛淮南,洛枳不知道,她是不是會奢求一份心有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