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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長衫,正是城裡最時髦的花花公子們穿的那種,他腰帶上掛著翠濃的鼻菸壺,無邊的軟帽上

還鑲著粒大珍珠。

現在他走起路來,已能昂首闊步。

但他卻是走在翠濃身後的,就正如翠濃永遠走在傅紅雪的身後一樣。翠濃只輕輕動了動

嘴,他的耳朵就立刻湊上去。

因為他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都是翠濃替他買來的,她已將他這個人買了去。

那也正是她永遠無法從傅紅雪身上得到的。

傅紅雪的人突又僵硬麻木。

風吹在身上,突然似已變成熱的,就像是從地獄中吹來的那麼熱。他全身都似已燃燒。

刀也似已燃燒。

他手裡還有刀,他可以衝過去,可以在一剎那間就殺了這個人,但他卻只是動也不動地

站在那裡。

因為他突然覺得一種無法形容的羞慚,竟不敢去面對他們。

應該羞慚的本是別人,可是他竟覺得沒有臉去面對他們。

這是種什麼樣的心情,這是種多麼可怕的痛苦。

除了他自己之外,又有誰能瞭解。

算了,算了,算了……

他想轉過身,不再去看他們。

可是他全身都無法移動。連眼睛都不能移動。

算了,算了,算了……

既然果然是這種人,還有什麼值得悲哀、痛苦的?

可是他的淚卻似又將流下。

他眼看著他們走入了對面一家最大的客棧。

翠濃走在前面,那小夥子跟在身後。

還是無法移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感覺到有一隻柔滑美麗的手伸過來,握著了他的手。

你怎麼站在這裡發怔?薛大爺正在到處找你喝酒呢。

對,喝酒。他為什麼不能喝酒?

他為什麼要清醒著忍受這種屈辱和痛苦?

於是他又再喝,再醉。醉了又醒,醒了又醉。

尊嚴、勇氣、力量,全部已傾入樽中。

現在他已只剩下那把刀。

刀鞘漆黑,刀柄漆黑。

握刀的蒼白的手,卻似已有些顫抖。

現在他還沒有喝他今天的第一杯酒。

一個笑渦很深、笑得很甜的少女,正為他們斟第一杯酒。

薛大漢在對面看著。琥珀色的酒,盛在天青瓷杯中,已盛滿。

傅紅雪剛想端起這杯酒,他知道只要這杯酒喝下去,他的痛苦就會減輕。他帶著急切的

渴望伸出了他的手。

可是薛大漢的手卻已先伸出來,突然一掌打翻了這杯酒。

傅紅雪怔住。

薛大漢臉上已沒有以前那種充滿豪爽友情的笑容,沉聲道:〃你今天還想喝酒?〃

傅紅雪遲疑著,還是點了點頭。

薛大漢沉著臉,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喝了我多少酒?〃

傅紅雪不知道,他已記不清,算不清。

那笑渦很深的少女卻甜笑著道:〃到今天為止,傅大少的酒帳已經有三千四百兩。〃

薛大漢道:〃他付了多少?〃

少女笑得更甜,道:〃一文也沒有付。〃

薛大漢冷笑,道:〃一文錢都沒有付,憑什麼還在這裡喝酒?〃

少女嫣然道:〃因為他是薛大爺的客人。〃

薛大漢道:〃不錯,他是我的客人,我可以請他一兩次,但你總不能要我請他一輩子

吧。〃

少女吃吃笑道:〃當然,他又不是薛大爺的兒子,薛大爺憑什麼要請他一輩子。〃

薛大漢冷冷道:〃我以前請他,因為我覺得他還像是個英雄,誰知道他競是個專吃白食

的狗熊,連一點出息都沒有。〃

傅紅雪全身又因羞憤而發抖,可是他只有忍受。

因為他自己知道,別人的確沒理由請他喝一輩子酒。

他用力咬著牙,慢慢地站起來。

他左腿先邁步出去,右腿再慢慢地跟上來。

他走得更慢,因為他的腿似也有些麻木。

薛大漢突然道:〃你想走?〃

傅紅雪道:〃我……我已該走了。〃

薛大漢道:〃你欠的酒帳呢?〃

傅紅雪閉著嘴。他無法回答,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