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靈琳眨了眨眼,道:“可是我最佩服的人並不是他。”
葉開道:“你最佩服的是你自己?”
丁靈琳道:“不是我,是你。”
葉開道:“你也最佩服我?”
丁靈琳點點頭道:“因為這世上居然有男人肯花五千兩銀子要你洗澡。”
葉開忍不住要笑了,但卻沒有笑。
因為就在這時,他已聽到有個人放聲大哭起來。
哭的是馬芳鈴。
她已忍耐了很久,她已用了最大的力量去控制她自己。
但她還是忍不住要哭,要放聲大哭。
她不但悲傷,而且氣憤。
因為她覺得被侮辱與損害了的人總是她,並沒有別人。
她開始哭的時候,傅紅雪正走過來,走過她身旁。
可是他並沒有看她,連一眼都沒有看,就好像走過金背駝龍的屍身旁一樣。
萬馬堂的馬師們,全都站在簷下,有的低下了頭,有的眼睛望著別的地方。
他們本也是剛烈兇悍的男兒,但現在眼看著他們堂主的獨生女兒在他們面前受辱,大家
竟也全都裝做沒有看見。
馬芳鈴突然衝過去,指著傅紅雪,嘶聲道:“你們知道他是誰?他就是你們堂主的仇人
,就是殺死你們那些兄弟的兇手,他存心要毀了萬馬堂,你們就這樣在旁邊看著?”
還是沒有人開口,也沒有人看她一眼。
大家的眼睛都在看著一個滿臉風霜的中年人。
他們叫這人焦老大,因為他正是馬師中年紀最長的一個。
他這一生,幾乎全都是在萬馬堂度過的,他已將這一生最寶貴的歲月,全都消磨在萬馬
堂中的馬背上。
現在他雙腿已彎曲,背也已有些彎了,一雙本來很銳利的眼睛已被劣酒泡得發紅。
每當他睡在又冷又硬的木床上撫摸到自己大腿上的老繭時,他也會想到別處去闖一闖。
可是他已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因為他的根也生在萬馬堂。
馬勞鈴第一次騎上馬背,就是被他抱上去的,現在她也在瞪著他,大聲道:“焦老大,
只有你跟我爹爹最久,你為什麼也不開口?”
焦老大目中似也充滿悲憤之色,但卻在勉強控制著,過了很久,才長長嘆了一聲,緩緩
道:“我也無話可說。”
馬芳鈴道:“為什麼?”
焦老大握緊雙拳,咬著牙道:“因為我已不是萬馬堂的人了。”
馬芳鈴聳然道:“誰說的?”
焦老大道:“三老闆說的。”
馬芳鈴怔住。
焦老大道:“他給了我們每個人一匹馬,三百兩銀子,叫我們走。”
他拳頭握得更緊,牙也咬得更緊,嘎聲道:“我們為萬馬堂賣了一輩子命,可是三老闆
說要我們走。”
馬芳鈴看著他,一步步往後退。她也已無話可說。
葉開一直在很注意的聽著,忽然失聲道:“不好。”
丁靈琳道:“什麼不好?”
葉開搖了搖頭,還沒有說話,忽然看見一股濃煙沖天而起,那裡本來正是萬馬堂的白綾
大旗升起處!
濃煙,烈火。
葉開他們趕到那裡時,萬馬堂己赫然變成了一片火海。
天乾物燥,火勢一發,就不可收拾。
何況火上加了油——草原上獨有的、一種最易燃燒的烏油。
同時起火的地方至少有二三十處,一燒起來,就燒成了火海。馬群在烈火中驚嘶,互相
踐踏,想在這無情烈火中找條生路。
有的僥倖能衝過去,四散飛奔,但大多數卻已被困死。
烈火中發出炙肉的焦臭。
萬馬堂已毀了,徹底毀了。
“毀了這地方的人,也正是建立這地方的人。”
葉開彷彿還可以看見馬空群站在烈火中,在向他冷笑說:“這地方是我的,沒有人能夠
從我手裡搶走它!”
現在他已實現了他的諾言,現在萬馬堂已永遠屬於他。
火勢雖猛,但葉開的掌心卻在淌著冷汗。
誰也不會了解他現在的心情,誰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
丁靈琳忽然嘆了口氣,道:“既然得不到,不如就索性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