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鞏趕忙翻兜，好歹湊上二百塊錢給小琴。“快去買。”

“買啥煙？”

“軟中華。次的張總不抽。”

“門口小賣部能有中華？有，也是假的。”

“甭管真的假的，起碼是中華。”

小琴出門時正好與派出所長老鄭撞上。老鄭臉色蠟黃地看武鞏，說：“不好了，二柱子帶人圍了鄉政府！”

武鞏臉瞬間白了。奔到窗前一看，大門外圍著幾十號人。二柱子正指揮他們嚷：“種地！種地！”老鄭問怎麼辦。武鞏說：“趕快關上大門，阻止他們衝進來。”老鄭出去佈置，小琴跟著下樓買菸。武鞏在屋裡嗖嗖地來回轉圈。這亂糟糟的樣子，待會兒怎麼籤協議？萬一砸鍋，幹部工資和工人飯碗全他媽玩完。尤其劉書記那兩萬塊錢，他誇了海口的。小琴兩手空空回來。大門封死了，她沒辦法出去買菸。

“找人把他們勸走，”武鞏跟小琴吼，“給我統統勸走！”

小琴說：“幹部都在宋村做工作。”機關就剩大師傅、門衛和幾個老弱病殘。

“一群廢物點心！”武鞏罵進村的鄉幹部，“他媽連人都看不住！”

手下無人可用，武鞏只得氣氣囔囔下樓。看見二柱子抓著鐵欄杆胡亂叫，武鞏換了副笑臉上前好言相勸：“兄弟，鄉里今天招商。大夥都回去，有話明天說好嗎？”此刻忍為高，由不得他發怒，必須趕在張總來之前把他們勸走。倘若張總待會兒進不了政府大門，麻煩就大了。

“管你招什麼娼啊！”二柱子故意把話說歪了。手突然伸進欄杆，一把攥住武鞏胸前的領帶。“脖子拴根褲腰帶又騙誰呀？”左右搖領帶，“把我們從縣裡忽悠來，得給個說法！”

武鞏腦袋隨著二柱子晃得像撥浪鼓，掙脫幾次沒掙開。他急不得惱不得，只能央求：“兄弟別耽誤招商，別耽誤招商啊。”這功夫隱約聽見汽車喇叭聲，肯定是張總。他給二柱子拱手作揖，“兄弟給點面子，趕緊離開。明天我進村聽你數落行不行？”鄉長這熊樣子二柱子頭回見，捂上嘴嘿嘿笑了。武鞏趁機一梗脖子拽出領帶，踮起腳尖朝公路上一輛徐徐停下的賓士車揮手，“張總啊張總！”

二柱子打起壞主意，命令人們：“都躺下，耍滾刀肉。”門前刷刷躺下一堆肉身子。乾脆誰也別想進出。

武鞏出不去，急得又蹦又跳。一會兒手機響了，張總說：“亂七八糟的，哪跟哪呀？”

“哎哎哎張總，”武鞏隨口說，“都是歡迎您來投資的。”

“當我是三歲孩子？上訪的吧？”

瞎話編的不靠譜。武鞏改口：“張總見笑了。農民有點不順心的事兒。絕對不是衝您啊，您是我們財神爺……”

“哎呀，投資環境太差啦。專案我要重新考慮。”　txt小說上傳分享

4 張總不辭而別

“別介呀，”武鞏登上鐵欄杆，朝賓士車揮手機，“協議書就等您籤啦！”

“我車半小時內開進大院，”張總通牒，“咱們就簽字。否則——”

“好好好。”武鞏跳下欄杆命令老鄭，“還愣著？上手哇！煮熟的鴨子要飛了，我不饒你！”

老鄭眼下只能調遣四個警察，另外四個在宋村，對付門外幾十號人有困難。他急中生智命令警察蹲下，隔著欄杆給農民講法制，著重強調擾亂辦公秩序要受處罰。沒用。農民一副聾子宰豬樣兒，沒聽你哼哼的是啥。

小琴臉貼欄杆，嫵媚地對二柱子笑，說：“柱子哥，軋鋼廠恢復生產讓你上班，比種地強。”

二柱子躺著說：“別日故我，這院說的話誰信呢？”猥瑣地對小琴笑，“那天請哥喝頓酒還行，我聽你信。”

半小時過去門外還躺著人。武鞏指示老鄭：“開大門，把人都架走。趕快放張總進來！”

大門洞開無人往院裡闖，二柱子他們就躺在門口不動。老鄭讓警察兩人一組往路邊抬人，警察先抬二柱子，他路邊打個滾起來又到門前躺下，其他人如法炮製。折騰幾個來回，車道也沒騰出來。張總電話過來了：“你們慢慢鬧吧。”開車走了。武鞏沒頭沒腦追上公路，賓士早沒影了。他回來就對老鄭吼：“廢物點心！白瞎了這身警服。上手段哪，手銬子吃素的？為啥不拷上二柱子？”

老鄭分辯：“鄉長逼我犯錯誤啊。隨便拷二柱子要吃官司的。”

“關大門！”武鞏說，“今天跟他們耗了！”

二柱子才不跟武鞏耗呢，晌午飯前早早帶人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