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扶起,道:“先生言重了。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恕我冒昧,請問大人,那名京城來的大員,姓甚名誰,長什麼模樣?”
“那位大人——”高延愣了一下,回憶一陣,如實答道,“約莫四十多歲,身形瘦長,面白無鬚,聲音有些尖細,不甚好聽,不過穿著打扮十分氣派。”
君浣溪聽到此處,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口中喃道:“難道是他……”
初夏時節,天氣愈熱。
天宇王朝自南向北的官道上,一輛雙馬並轡的大車急急朝前行駛,眼見到得天子腳下。
車廂之中,面對面坐了四人,均為男子裝扮。
其中一人掀開車簾產外一望,回頭笑道:“先生怎麼不說話,可是餓了麼,如今已經到了宛都境內,過不多時就進城門了,中午我們大吃一頓可好?”
此話說得一旁的少年眼睛亮了起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隨即又是眼神鬱郁道:“我們倒是可以大吃,我家老先生還不知道在哪裡受苦,可有飯吃,有床睡……”
“苓兒放心,我一定會救出老師和芷兒,不會讓他們受苦的,最多等到石榴花紅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返回封邑了!”那月白衣衫的年輕男子嗓音低沉,卻是帶著瞬間安撫人心的魅力,一語過後,少年便是眉目舒展,振奮精神道:“先生出馬,自然沒問題!”
這車上幾人,正是從封邑前往宛都搭救恩師的君浣溪一行。
君浣溪微微點點頭,轉向車上另一名默然不語的青年男子,歉意道:“梁大哥,真是抱歉,我這檔子事情,還害得你跟我們一路顛簸,連那仁恆醫館的差事都不要了……”
“先生說這話,可就真是生分了。”梁旬淡淡一笑,又道,“承蒙先生不棄,以後我就一心跟著先生了,固守封邑也好,走南闖北也好,都跟著先生,趕也趕不走了。”
現錢說話的楊樂寒也是介面笑道:“梁大夫,先生是天底下最好的東家,你今後有福氣啦!”
馬車進了城門不遠,便是停下,有楊樂寒下車問路,其餘人等留在車上等候。
君浣溪正掀簾四處張望,忽然聽得遠處傳來淒厲的哭聲與鑼鼓聲,於是攜了黃苓下得車,站在路邊張望,之間一隊人馬緩緩行來,其中幾名壯漢還抬著一具烏木棺材,白幔飄飛,紙錢遍灑。
黃苓在身邊低低唸叨:“看這架勢,怕是戶富貴人家……”
君浣溪沒有說話,只朝那出殯隊伍望過去,正看得有絲出神,身前幾人掩鼻疾走,皆是嚷道:“聽說這孟府少夫人是難產死的,真是晦氣!快走,快走,莫被衝撞著了!”
“先生,上車去吧……”問路的楊樂寒走了回來,看一眼路上行將過來的隊伍,蹙眉道: “要不去那邊店裡避一下也好,據說這女子是凌晨時分死的,孩子在身上還沒下來,我們這才來京城,就被孩子撞著,總是不好!”
君浣溪一陣默然,心裡明白,依照此時的風俗,難產死亡的女子是不吉利的,特別是提放這沒有出世的孩子來向世人討要孽債,最好就是早早下葬,入土為安。
梁旬也是走了過來,聽著那震天的哭喊聲,惻然道:“真是可憐。”
“是啊。”君浣溪嘆一口氣,跟他站到一起,朝楊樂寒擺手道,“沒有關係,我與梁大哥都是大夫,也不太相信這個,那邊店鋪已經站滿了人,我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這個時代的女子,生育就是一道生死關口,遇上胎位不正等等症狀,往往便是一屍兩命,自己在封邑,也是見多了這樣的事情,有心救助,無力迴天 ,這樣的心境卻是最難過的。
那隊伍緩緩行近,轉眼到得眼前,人群中忽然衝出一名隨行的素衣男子,撲到棺木上,重重捶打,撫棺痛哭:“若蘭,若蘭,你怎麼捨得棄我而去!你回來啊,回來啊!”
“明堂兄,弟妹已經去了 ,你冷靜些!”另一名錦服男子過來,將他硬生生拉開,叫道,“死者已逝,節哀順變吧!”
“不,我不!若蘭,若蘭啊,都是我的錯,都怪我啊!”那男子不依不饒,死死抱著棺木,不肯離開,出殯的隊伍停在了大路上,一時哭聲,叫聲,咒罵聲,響成一片。
君浣溪不忍再看,正欲轉身上車,眼睛卻是生生定住了,自己竟然看到了一樣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那烏木棺材的下面,隱隱有東西滴落下來!
血!
推開身旁之人,走進過去,睜大了眼。
是血,顏色鮮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