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避免了十幾歲少年通常的外在叛逆表現。我發現,假如你表現得像個好孩子並且保持“理智”,更能達到目的。你可以一會兒表現出同情心,一會兒表現出懶散,一會兒表現出和善,在人們最不期待你那樣表現,但你的表現又完全合理的時候,你可以控告某人,或者以暴力對付敵人,只是為了顯示你能付諸行動。
黑天鵝 第一章(2)
“天堂”蒸發
在將近13個世紀奇蹟般的共存後,一隻憑空出現的黑天鵝把黎凡特這個地方從天堂變成了地獄。基督徒和穆斯林之間爆發了激烈的內戰,巴勒斯坦難民也加入穆斯林一方參戰。戰爭很慘烈,因為戰鬥區就在市中心。這場衝突持續時間超過了15年。我不打算進行太細緻的描述。這是一場血腥的戰爭,因為大部分戰鬥發生在居民區。炮火和強大武器的發明好像把刀劍時代僅僅只是緊張的形勢變成了急劇升級、不可控制和針鋒相對的戰爭。
除了物質上的毀壞(這實際上很容易修復,只需要幾個有企圖的承包商、受賄的政客和天真的債券持有人)之外,這場戰爭還打碎了3 000年來使黎凡特繼續作為知識進步中心的精緻外殼。基督徒和猶太人自奧斯曼時代以來不斷離開這一地區,他們遷到西方,改姓西方的姓,並融入當地的生活。他們的離去現在加速了。受到良好教育的人數降到某個臨界水平以下。隨著戰爭的持續,大批人逃往大的中心城市。突然,這裡形成了一片真空。人才流失很難扭轉,昔日的優雅或許將永遠不再。
歷史與三重迷霧
歷史是模糊的。你看到了結果,但看不到導致歷史事件發生的幕後原因,也就是歷史事件發生器。你對這類事件的把握有片面性,因為你看不到盒子裡面是什麼,整個機制是如何執行的。我所說的歷史事件發生器與事件本身不同,就好像不可能透過看到神的行為讀出神的思想一樣。你很有可能弄錯他們的意圖。
它們之間的區別,就像你在餐館餐桌上看到的食物與你在廚房看到的烹製過程之間的區別。(我有一次在餐館吃飯時,看到廚房裡跑出一隻耗子。)
對待歷史問題,人類思維會犯三個毛病,我稱之為三重迷霧。它們是:
1。 假想的理解,也就是人們都以為自己知道在一個超出他們認知的更為複雜(或更具隨機性)的世界中正在發生什麼。
2。 反省的偏差,也就是我們只能在事後評價事物,就像只能從後視鏡裡看東西(歷史在歷史書中比在經驗現實中顯得更加清晰和有條理)。
3。 高估事實性資訊的價值,同時權威和飽學之士本身有缺陷,尤其是在他們進行分類的時候,也就是進行“柏拉圖化”的時候。
沒人知道正在發生什麼
第一重迷霧就是我們以為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比它實際上更加可理解、可解釋、可預測。
大人們不斷告訴我,這場戰爭只會持續“幾天”,而實際上持續了近17年。他們似乎對他們的預測很有信心,有很多人坐在塞普勒斯、希臘、法國和其他地方的酒店房間或其他暫居地等待戰爭結束,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我的一位叔叔不斷對我說,大約30年前,當巴勒斯坦富人逃到黎巴嫩時,他們認為這只是非常短暫的權宜之計(那些活下來的人在60年之後還在那裡)。但當我問他我們那裡的戰爭是不是也會造成同樣的後果時,他回答說不會,當然不會。“這裡是不同的,這裡一直是不同的。”不知為什麼,他似乎覺得在別人那裡發現的事情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這位中年背井離鄉者對戰爭持續時間的盲目預測當時是一種通病。後來,當我決定扭轉他對根的迷戀時(根的觀念在他們人格中滲透得太深了),我研究了流亡文學,以避免落入磨人又費神的鄉愁陷阱。似乎這些離鄉者成了記憶中田園式家鄉的囚徒,他們與其他記憶的囚徒坐在一起,談論它,吃著他們的傳統食物,背景是他們的民族音樂。他們不斷在腦海中播放反事實,想象本來可能發生並避免這些歷史性動盪的場景,比如“要是政府不是這麼無能,我們本來還在家裡的”,就好像這場歷史動盪有一個具體的原因,而災難本來可以透過消除這個具體原因而避免。於是我詢問了那些背井離鄉的人,瞭解他們離鄉期間的行為。幾乎所有人的行為都是一樣的。
黑天鵝 第一章(3)
巴黎和倫敦的伊朗難民在1978年逃離故土,卻以為自己的離開只是短暫度假。二十多年過去之後,一些人還在等待返鄉。許多1917年離鄉的俄國人,比如作家弗拉基米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