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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忽聽姚清泉道:“大哥,那位謝爺……”朱長齡咳嗽一聲,向他使個眼色,姚清泉登時會意,說道:“那些謝儀該怎麼辦?要不要替恩公發喪?”朱長齡道:“你瞧著辦罷!”張無忌心想:“你明明說的是‘謝爺’,怎地忽然改為‘謝儀’?謝爺,謝爺?難道說的是我的義父麼?”這一晚他想起亡父亡母,以及在極北寒島苦度餘生的義父,思潮起伏,又怎睡得安穩?

次晨起身,聽得腳步細碎,鼻中聞到一陣幽香,見朱九真端著洗臉水走進房來。張無忌一驚,道:“真姊,怎………怎麼你給我……”朱九真道:“傭僕和丫鬟都走乾淨了,我服侍你一下又打甚麼緊?”張無忌更是驚奇,問道:“為……為甚麼都走了?”朱九真道:“我爹爹昨晚叫他們走的,每人都發了一筆銀子,要他們回自己家去,因為在這兒危險不過。”她頓了一頓,說道:“你洗臉後,爹爹有話跟你說。”

張無忌胡亂洗了臉。朱九真給他梳了頭,兩人一同來到朱長齡書房。這所大宅子中本來有七八十名婢僕,這時突然冷冷清清的一個也不見了。

朱長齡見二人進來,說道:“張兄弟,我敬重你的仁俠心腸,英雄氣概,本想留你在舍下住個十年八載,可是眼下突起變故,逼得和你分手,張兄弟千萬莫怪。”說著託過一隻盤子,盤中放著十二錠黃金,十二錠白銀,又有一柄防身的短劍,說道:“這是愚夫婦和小女的一點微意,請張兄弟收下,老夫若能留得下這條性命,日後當再相會……”說到這裡,聲音嗚咽,喉頭塞住了,再也說不下去。

張無忌閃身讓在一旁,昂然道:“朱伯伯,小侄雖然年輕無用,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府上眼前既有危難,小侄決不能自行退避。縱然不能幫伯父和姊姊甚麼忙,也當跟伯父和姊姊同生共死。”朱長齡勸之再三,張無忌只是不聽。朱長齡嘆道:“唉,小孩子家不知危險。我只有將真相跟你說了,可是你先得立下個重誓,決不向第二人洩漏機密,也不得向我多問一句。”張無忌跪在地下,朗聲道:“皇天在上,朱伯伯向我所說之事,若是我向旁人洩漏,多口查問,教我亂刀分屍,身敗名裂。”朱長齡扶他起來,探首向窗外一看,隨即飛身上屋,查明四下裡確無旁人,這才回進書房,在張無忌耳邊低聲道:“我跟你說的話,你只可記在心中,卻不得向我說一句話,以防隔牆有耳。”張無忌點了點頭。

朱長齡低聲道:“昨日姚二弟來報張恩公的死訊時,還帶了一個人來,此人姓謝名遜,外號叫作金毛獅王……”張無忌大吃一驚,身子發顫。朱長齡又道:“這位謝大俠和張恩公有八拜之交,他和天下各家各派的豪強都結下了深仇,張恩公夫婦所以自刎,便是為了不肯吐露義兄的所在。謝大俠不知如何回到中土,動手為張恩公報仇雪恨,殺傷了許多仇人,只是好漢敵不過人多,終於身受重傷。姚二弟為人機智,救了他逃到這裡,對頭們轉眼便要追到。對方人多勢眾,我們萬萬抵敵不住。我是捨命報恩,決意為謝大俠而死,可是你跟他並無半點淵源,何必將一條性命陪在這兒?張兄弟,我言盡於此,你快快去罷!敵人一到,玉石俱焚,再遲可來不及了。”張無忌聽得心頭火熱,又驚又喜,萬想不到義父竟會到了此處,問道:“他在哪……”朱長齡右手迭出,按住了他嘴巴,在他耳邊低聲道:“不許說話。敵人神通廣大,一句話不小心,便危及謝大俠的性命。你忘了適才的重誓麼?”張無忌點了點頭。朱長齡道:“我已跟你說明白了,張兄弟,你年紀雖小,我卻當你是好朋友,跟你推心置腹,絕無隱瞞。你即速動身為要。”張無忌道:“你跟我說明白後,我更加不走了。”朱長齡沉吟良久,長嘆一聲,毅然道:“好!咱們今後同生共死,旁的也不用多說。事不宜遲,須得動手了。”當下和朱九真及張無忌奔出大門,只見朱夫人和姚清泉已候在門外,身旁放著幾個包袱,似要遠行。張無忌東瞧西望,卻不見義父的影蹤。朱長齡晃著火折,點燃了一個火把,便往大門上點去。頃刻間火光沖天而起,火頭延向四處,原來這座大莊院的數百間房屋上早已澆遍了火油。西域天山、崑崙山一帶,自來盛產火油,常見油如湧泉,從地噴出,取之即可生火煮食。朱家莊廣廈華宅,連綿裡許,但在火油助燃之下,焚燒極是迅速。張無忌眼見雕樑畫棟都捲入了熊熊火焰之下,心下好生感激:“朱伯伯畢生積蓄,無數心血,旦夕間化為灰燼,那全是為了我爹爹和義父。這等血性男子,世間少有。”當晚朱長齡夫婦、朱九真、張無忌四人在一個山洞中宿歇。朱長齡的五名親信弟子手執兵刃,由姚清泉率領,在洞外戒備。這場大火直燒到第三日上方熄,幸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