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呢,心思卻又不同,聽到宮外生變,頓時愕然,等到知道朱允文的訊息已經透露,他並沒有勃然大怒,只是臉色變得更為深沉,眼眸更加深邃,讓人有些捉摸不定。
錦衣衛拿人,朱棣的表現同樣是平淡,可是在這平淡背後,卻似乎又在權衡著什麼。
幾個閣臣旁敲側擊,顯然是知道天子對此事的態度,而朱棣當然能明白他們的心思,見這幾個閣臣噤若寒蟬的樣子,朱棣也只是深沉的笑了笑,旋即,卻是顧左右而言他。
朱棣在等,閣臣在摸他底細,他卻在等摸郝風樓的底細。
這件事太嚴重了,先是朱允文的訊息洩露,朱棣頓時感到不妙,可越是如此,他越是鎮定,就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對外間的流言蜚語,所表露出來的平靜,十分可怕。
郝風樓進來,行禮,口稱萬歲。
朱棣抿嘴一笑,抬了抬手:“郝愛卿坐下說話。”
郝風樓剛剛落座,立即有人發難,站出來的乃是胡儼,胡儼怒氣衝衝,霍然而起,道:“郝風樓,你到底要做什麼,你可知道,你招惹的是什麼大事,現在朝野震動,流言四起,到處都有人在抨擊錦衣衛擅自拿人,如今被你們拿的讀書人,數百上千,這些人,可都是有功名的,俱都是國家棟梁………”
“皇上……”胡儼含淚,朝朱棣行禮,道:“錦衣衛不能這樣做啊,這世間,哪裡有這般不分青紅皂白,這般拿人的?國家法度還要不要?朝廷養士五十年,煞費苦心,難道今日,就非要鬧到讓他們離心離德的地步麼?”
胡儼跳出來,其實早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內閣這邊,肯定得有激烈的反彈,這未必是內閣非要和郝風樓對著幹,而是不反彈那麼幾下,也沒法子給下面交代,現在清議鬧的這樣厲害,內閣無動於衷,這些閣臣,怕都要被罵的體無完膚,這世上,也不盡然都是數十年後那位棉花首輔那樣的奇葩,現在也不是成化朝那般群魔亂舞,彈棉花的宰輔,泥塑的尚書,必竟誰也不想被人罵的狗血淋頭,遺臭萬年。
朱棣笑吟吟的朝胡儼壓壓手和藹可親的道:“胡愛卿莫要激動,有什麼話,心平氣和的說。”旋即板起臉,對郝風樓道:“郝愛卿,胡愛卿所言,可是當真麼?”
郝風樓欠欠身道:“陛下,這事兒倒是有的,不過微臣是照章辦事,錦衣衛那邊,自有它的規矩,既然是查訪妖言之事,而如今呢,卻是妖言四起,微臣不得已,只得命人動手拿人了。胡大人與其責怪錦衣衛,有這功夫,倒不如去和那些讀書人說,讓他們休要滋事,也休要妖言惑眾。這倒是奇了,有人做賊,大人不去勸賊從善,反倒怪這官兵捉賊,這是什麼道理?他們是朝廷棟樑,難道就可以胡作非為?”
楊榮有些坐不住了,他向來是老成的人,今日卻是將他有些惹毛了,他的兩個門生,現在還生死未卜呢,楊榮捋須,淡淡的道:“郝大人,敢問他們妖言惑眾,是怎麼個妖言惑眾之法?”
郝風樓正色道:“有人自稱,建文在漳州已經有了蹤跡,還說天子命咱們錦衣衛拿了建文,這難道不是妖言?”
楊榮直勾勾的盯著郝風樓:“只因為這個?”
郝風樓反唇相譏:“莫非楊大人以為,這還不夠嚴重?建文與天子乃是叔侄,天子會命錦衣衛去拿他麼?這些話裡,豈不是說,皇上無情無義,更無宗室骨肉之情?”
郝風樓的口舌倒是頗為厲害,其實來之前,他早有腹稿,所以倒也是臨危不懼。
楊榮卻是微微一笑:“不,不,不,天子當然不是拿了建文,只不過是妥善安置而已,建文當政時,樹敵頗多,天子是為了保護建文,這才將他妥善安置在紫金山是不是?老夫所知的訊息是,建文確實到達京師了,就在蘭若寺,這些讀書人,未曾有誹謗宮闈之意,倒是郝大人,如此風聲鶴唳,卻不知是何故?”
楊榮這番話,頓時讓郝風樓大驚失色,即便是朱棣,也不禁壓住了眉頭。
朱允文在紫金山,在蘭若寺,這件事本就是機密,可是為何,楊榮知道?
若說此前,那些讀書人口裡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東西,宮中大可以矢口否認,大可以說,這是流言蜚語,錦衣衛出動,狠狠治一治,事情也就過去了。
可是現在……這訊息接二連三的丟擲來,而且每一個訊息,都彷彿切中了要害,這已經不是有鼻子有眼了,就好像肚中的蛔蟲一樣。
郝風樓不禁道:“楊大人從何處聽來的訊息?”
楊榮莞爾一笑:“外間早已傳開了,郝大人卻是不知麼?哎……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