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連連發笑,德安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得停下來,有些擔憂的問:“福晉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沒有,你繼續說好了,”我搖頭,我的身子不舒服,卻不在四肢,而在心裡,何必白白的請大夫看病呢?
“後來,皇上命大阿哥將張明德拿交刑部審問。”德安低著頭,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事情發展到這裡,張明德的下場已經是不問可知了,隔了兩日,我才輾轉聽到了後面的部分,康熙在當日召見了諸子,說:“朕思胤禔是為人兇頑愚昧,不知義理,倘果同胤禩聚集黨羽,殺害胤礽,其時但知逞其兇惡,豈暇計及於朕躬有礙否耶?似此不諳君臣大義,不念父子至情之人,洵為亂臣賊子,天理國法皆所不容也。”
一句不諳君臣大義,不念父子至情之人,洵為亂臣賊子,大阿哥胤禔的後半生便被定了性,這讓我越發擔心仍受困於宗人府內的胤祥,作為這一次隨扈的三位成年皇子之一,大阿哥和太子已經定罪,等待他的,又會是怎樣不可預期的未來呢?
等到了九月二十八日,八阿哥胤禩奉旨查原內務府總管凌普家產,到了交旨的時候,康熙卻忽然斥責他:“凌普貪婪鉅富,眾皆知之,所查未盡,如此欺罔,朕必斬爾等之首。八阿哥到處妄博虛名,人皆稱之。朕何為者?是又出一皇太子矣。如有一人稱道汝好,朕即斬之。此權豈肯假諸人乎?”
其實,自從太子被廢之後,眾多皇子對太子之位的爭奪日漸白熱化,而這其中,以胤禩的呼聲為最高,就連日前的張明德案,康熙也只說:“聞彼曾為胤禩看相,又散帖招聚人眾,其情節朕知之甚明。此案甚大,干連多人,爾等慎毋滋蔓,但坐張明德一人審結可也。”所以朝野內外,幾乎都認為胤禩成為太子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了,雖然這其中,康熙的態度一直曖昧不明,不過卻也沒有明確的表態,反而有任群臣推舉的意思。沒想到前後不過數日,風向便發生了變化。
我不知道胤禩接下來還準備做些什麼,只是,我覺得康熙的話已經是一個比較明確的意思表示了,胤禩在朝在野,深得人心,這於帝王而言,特別是對一個逐漸老去的帝王來說,已經漸漸的形成了一種威脅的態勢,所以他不會任胤禩做大,而既然他不準備任胤禩做大,那麼,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找個理由狠狠打擊胤禩一次,便不可避免了。
這一天,心真是焦灼矛盾到了極點,一方面真的想提醒胤禩一聲,很多事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不智之舉,與其硬碰玉石俱焚,還不如等待更好的時機;另一方面,心裡又不得不去想,歷史早已經註定,每個人的命運都有著自己的軌跡,一個人的改變,可能牽扯很多的人的未來,胤禩的結局改變了,那麼胤祥呢?站在他相對立場上的胤祥要怎麼辦呢?
我想胤禩可以好好的活著,我更想胤祥可以得到幸福,而這兩者之間,要怎樣的選擇,才能夠讓他們各得其所呢?
這個問題我反覆的想了很久,可惜終究沒有答案,也許順應歷史,什麼都不去做,才是最好的吧,讓胤禩在清史上留下最燦爛的一筆,成為一個雖敗猶榮的英雄,讓胤祥歷經磨難,成為一代賢王,幫助雍正開啟封建王朝的最後一個盛世,也許,這就是我最好的選擇。
這天傍晚,有很美的夕陽,自從胤祥出事之後,我便沒有再踏出府門半步,這時,卻忽然有了想出去走走的念頭。
換了百姓的衣衫,拒絕了德安叫人跟著的提議,我本不打算走遠,只想在府周圍轉轉,又能出什麼樣的事情,一個人最好,就這樣,信步在夕陽下走著,放任思緒縱橫四海,求得一刻心靈的平靜。
還是那條小巷,還是那樣的幽深和寧靜,當一陣琴聲悠揚傳來時,我愣住了。
原本已經有了決定,在這一刻,卻又忍不住動搖,心裡終究是有些不甘吧,他們有他們的追求,我難道就沒有嗎?我也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也有自己希望過的生活,為什麼要甘心被歷史和命運擺佈?
就這樣在夕陽下安靜的佇立,在去與回之間徘徊,猶疑是我不喜歡的情緒,無論是什麼事情,我都喜歡乾淨利落,明天是怎樣的,並沒有人能夠告訴我,那麼,今天,就不讓自己留下遺憾吧。
一步一步,巷子深處,還是那間極小的茶室,青布的簾子在風中輕輕搖盪,琴聲不知在何時停了下來,空氣中迴盪的,是攝人的寂靜,那種寂靜,彷彿天地間,只剩我一人了般。
伸手掀起簾子,外間依舊無人,只餘空空蕩蕩的四面牆和兩張桌子,一種突然而生的危險的感覺湧上心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