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換了鞋子下樓去
因為是單位裡的住宅樓,前前後後十幾棟全是一個系統裡的熟人,所以絲毫不出意外的,肖穎在樓底下碰上了好幾個爸媽的同事。
其中一位阿姨見了她,不由笑道:“喲,過節了大家都回來了呀。”
肖穎以為指的是她與姐姐肖慧,於是便也笑著應道:“是啊,平時沒什麼空,趁著放假就回來看看我爸我媽。”結果等到對方離開,她掂著鑰匙繼續往車子方向走過去,才突然看見不遠處那抹熟悉的身影,穿著潔白合身的衣衫,微倚在花壇邊的燈柱旁。
她怔了一下,因為是真的太過熟悉,曾經有那樣多的日子,他都會站在同樣的位置等她下樓來。彼時兩人還在讀書,雙方家長因為熟識了幾十年,早就預設了他們的交往,肖母有時候甚至還會開玩笑說,希望她早些嫁去陳家,也省得她再操心。
於是每次等她下樓來,他便大大方方地牽住她的手,兩人一路晃到公車站去坐車。有時是去學校,有時是有計劃地去尋偏僻而又好吃的小飯店,而更多的時候,則是漫無目的滿城亂逛,可是即使那樣卻也心滿意足。
只因為當時陪在自己身邊的,恰恰是那個人而已。
方才聊天的那位阿姨已經走遠,可這時肖穎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大家”,竟是指她與陳耀。
都是一同長大的,恐怕在這些人的眼中,他們始終都脫離不了干係。
絮白的雲層緩緩飄過遮蔽了秋日的陽光,只餘下一點點光芒若隱若現地穿透下來,絲絲嫋嫋,卻還是給花壇的綠葉上覆上一層細薄的金。
那人就站在那裡,彷彿仍有少年時代溫文寧靜的氣質,一雙眼睛看過來,眉目清朗得勝似雨後青黛的遠山。
肖穎倏忽閃了閃眼睫,如同被瞬間觸動了身體裡某個長久脆弱著的角落,心中陡然一慟,之前與人對答時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消失殆盡,便這樣硬生生地僵滯在臉上,既而卻又迅速轉化成飄渺的悵然。
她站著沒動,陳耀也不動,中間隔著不過百米的距離,卻彷彿那樣遙遠,遠到彼此面目都逐漸模糊。
可是,仍有些東西是清晰的。
倘若他在此時轉過身,她幾乎就會以為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天,那時也是這樣的秋天,這樣的天氣,甚至同樣都是在金色豐美的十月裡,她倚在公園的長椅旁哭得毫無形象,而他卻終究漸行漸遠。
白衣勝雪,終於還是被漫漫煙塵給掩蓋淹沒,從此脫離了她的世界。
肖穎垂下眼睛,不自覺地緊握住雙手,卻冷不防掌心微痛,這才記起還拿著看著葉昊寧的車鑰匙。因為這份細小的痛楚,她才恍惚醒過神來,朝陳耀的方向再度看了一眼,便邁開腳步走到車子旁邊。
誰知他已先一步迎上來,速度比她快得多,在她拉開車門之前,他已經在她面前站定,微一猶豫地開口問:“就要走了麼?”
他見她拿著車鑰匙,竟然以為她就要駕車離開。
因為隔得近,她才看清他眼眶下面淡淡的陰影,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細小的胡碴。其實他一向修邊幅,雖然比不上葉昊寧那樣講究,但也從來都是乾淨整潔的。可是此時卻面容憔悴頭髮凌亂,就連襯衣上都有大小不一的褶皺。
她並不想管,但終究還是沒忍住,直覺地反問:“你怎麼了?”
陳耀微微一愣,眼底竟然有了一絲震動,半晌才皺著眉緩聲說:“我爸在住院,我回來替他拿些換洗衣物。”細聽之下,竟連聲音都帶著疲憊沙啞。
肖穎不免驚了一下,因為他向來從容不迫鎮定自若,何時這樣焦慮狼狽過。於是立刻問:“陳伯伯沒事吧?什麼病?”
“心臟病突發,昨天半夜送去醫院急救,好在已經緩過來了。”
她鬆了口氣:“所以,你就在醫院守了一夜?”
“嗯。”
他又說:“過段時間可能還要做個手術。”
肖穎想了想,最終還是說:“現在方便探視嗎?我想和你一起去醫院看看。”
肖穎回到家,已經是兩三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甫一進家門,就聽見鼕鼕咯咯的笑聲,一路從臥室跌跌撞撞跑出來,見了她,一把抱住她的腿:“小姨!”
她將小娃娃抱起來親了一口,肖母已經開始質疑:“臨出門的時候不是說只是下樓取個東西嗎?怎麼去了這麼久?而且手機也不帶,都聯絡不到你。”
她猶豫了一下才說:“……碰到一個老朋友,所以多聊了兩句。”正想著要不要把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