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東人語跟我說完這些,明顯地舒了口氣,又交代我一定要找陸小漁,千萬
阻攔“天繡坊”催賬,便匆匆告辭,去忙備典儀的事了。
望著他行而匆匆的瘦高身影,我隱隱覺得,這次東府立主,多少有些對付錢
()
財危機的盤算在內,只是誰也不便明說罷了。
老太君若有個三長兩短,東府失去賈氏的招牌,不能遮風擋雨,立即面對催
債風暴。這樣的局面,不論是東府眾人還是賈妃,都不願看到的吧?
從情形看,賈妃對我這個侄兒很是疼愛,這是假不了的,為何卻將我推到風
口浪尖?真不知她作何打算。
而東府眾人口口聲聲“復出、復出”的,就很可笑了,若不還清鉅債,什麼
雄心壯志都是瞎喊。這幫人江湖習氣,不將錢財放在眼內,以至我前幾天竟一點
苗頭都看不出來。
其實,我何嘗不是跟他們一樣呢,對鉅債累身,也只是隱隱擔憂,毫不具體,
更拿不出法子。既然拿不出法子,我的擔心豈不是白擔心?自幼修道的我很快將
憂懷拋開,步於湖岸,只為清晨的空氣歡喜,體內更時時湧動著採練青陽丹後的
拔升之感,直到晨霧散盡,陽光鋪射,僕從走動,整個東府都似醒轉,我方回屋,
換了一身素袍,來找陸小漁商議。
我轉述了京東人語的話後,卻得到了另一番說法。
“讓‘天繡坊’不催賬,這我可以拿主意,很容易辦!”陸小漁答應得很爽
快:“不過,亢總管說用籌集來的款子打發別家催賬,其實完全不必!一文錢都
不要給!”
“哦?”
“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向來債主最大的擔心是無主的爛賬,東府立
新主,他們聽到訊息,當然要趕來,察探一下新主的情形,催債倒是其次。娘娘
如今恩寵不減,東府名望未衰,當年辦的又是善事,朝廷雖沒出錢,卻一直暗中
支援,東府的信用未失,只要你給他門立據,承諾五年內還清所有欠款,去了他
()
們的擔心,指定不花一文,全部打發了。”
“可是五年光陰,從哪弄來那麼多錢還賬?”
“筠哥兒,你一向不理俗務,對東府的瞭解恐怕還沒我多!”陸小漁坐於妝
鏡前,順手插上一朵珠花,衝我一笑,道:“亢總管記的只是出賬,東府欠債固
多,聽起來嚇人,可是十幾年前耗費十數萬貫起頭經營的各行各業漸成規模,更
是不可小窺,聽說‘以青壯扶孤弱’這個主意,是當年待字閨中的娘娘出的,真
是高明遠見!你知道這些鋪席、作坊如今值得多
少?以每年所得來看,往少了說,也值六十萬貫!“
“啊,”我驚喜道:“亢總管對這些難道不知道?”
“亢總管多半算的死賬,那些鋪坊,東府每年從中抽用銀錢,擺在明面上的
東西當然值不了那麼多,頂多也就十數萬貫,值錢的是熟通各行的愈萬的人,這
些人節衣少食,多年來與東府一道擔責,忠心耿耿,誰也奪不走。還有更值錢的
呢,是散佈四方、遍及各行、渾如一體的行鋪商網,當年爹爹身挾萬金,起意要
做布帛買賣,見了東府上通官採、市賣,下聯桑織、販運的布行,登時打消了念
頭,不敢與其對撼。可見這些鋪坊力量多大?有朝一日,不說欺行霸市,領攜行
會,席捲厚利是能做到的,因此這些鋪席、作坊雖不起眼,其實個個價值千金,
統歸起來能值多少?誰也不能輕估!”
我對商經一竅不通,但也聽得心下砰砰直跳,眼見光明,於是更向嬌妻虛心
問教:“這麼說,若是債催得急,這些鋪席、行坊都可高價賣錢?”
“不必賣,若要賣,東府也做不了主!”陸小漁道:“據我所知,這些鋪席、
作坊統統抵給‘藏金閣’了。‘藏金閣’從不催賬,便是因有鋪坊作抵,又有官
府居中作保,全不擔心之故。再說,東府所操持的各行,形如活水,每年都能掙
來數萬貫銀錢,若不是東府每年都抽乾他們的利頭,放水養魚,所得更巨!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