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爽朗的笑聲,在晦暗恐怖的地牢中迴盪,當真詭異。
“你笑什麼?”笑聲讓博洛感受到一股蔑視,讓他心頭火起,一步竄上來,厲聲喝問。
吳邦輔抬起頭來,散落的頭髮下,是一張模糊的國字臉,他徐徐道來,“我吳氏一門忠烈,先父為錦衣衛指揮使,城破自盡。叔父太常少卿吳麟徵,言,山河碎矣,不死何為?自縊於祠堂。弟吳國輔於家中自刎。我一家八十三口,盡皆殉節,我何惜一死?”
說道此處,他忽然一停下,再次怒笑道:“我笑有些人,備受皇帝器重,不思報答,反而以身事夷,不知廉恥。如今老母不願相認,兄弟痛斥其為國賊,寧願攜老母據於舟上,也不接受國賊恩惠,而同鄉據以此人為恥。洪總督,你說這樣不忠不孝之人,有何狗臉站在我的面前,還妄圖讓我變節,讓我成為像他一樣的人,洪總督你說這人可不可笑,哈哈”
洪承疇沒少被人罵,事到如今也練就了一副比城牆還厚的臉皮,但吳邦輔話語中譏諷,卻擊中了他最不願意提的事情。
要說他現在也是總督江南,滿清大學士,在漢人降官中,絕對的數一數二,可卻得不到家人的諒解,甚至被宗族除名,他在滿清乾的再好,又有什麼鳥用?
笑聲中,洪承疇臉色沉了下來,一旁的博洛卻大怒:“你想找死?信不信,本王活剮了你。”
“哼,韃子,死算什麼?活剮又算什麼?老子以前可是北鎮撫司理刑指揮,見過的場面,弄死的人,不知多少。你今天殺了我,來日藩主破城,我大明的刑具,也必然請你吃個遍。”吳邦輔身子被鐵鉤掛著,他卻冷哼一聲,對著博洛桀桀怪笑,彷彿又回到了他當錦衣衛那會兒,彷彿受刑的是博洛一般。
博洛臉色一寒,後退一步,只覺得身後彷彿有陰魂一樣。他很快他察覺到,他居然被吳邦輔的怪笑嚇到,這讓他頓時老羞成怒,一股怒火直衝頭頂,嗆一聲拔出佩刀,一刀捅進了吳邦輔的腹部,緊接著往旁邊一拉,滾燙熱血和腸子變嘩啦啦的流了出來。
洪承疇眉頭一皺,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博洛這一衝動,卻把線索給斬斷了。
這時博洛面目猙獰,緊攥著刀把,來回拉動,看著吳邦輔扭曲的臉,心中一陣快意,切齒道:“只怕你等不到那一天!“
誰知吳邦輔卻強忍著痛苦,擠出一個笑來,“韃子,感謝你賞爺一個痛快!”
博洛愣了一下,肺都要氣炸,他猛然將刀拔出,然後又再次捅入,吳邦輔臉上扭曲,卻忽然看向洪承疇的方向,說道:“洪大人,水火無情,刀兵無眼,睡覺別睡太死,小心一睡不醒到時天堂無門”
洪承疇聞聲心頭一沉,一個箭步搶上來,“你說什麼?”
可是吳邦輔已經氣絕,博洛把佩刀一丟,撥出幾口重氣,“洪總督不用擔心,就算城中還有天地會餘黨,本王派精銳日夜看護你,不會給逆匪可趁之機。”
洪承疇嘆了口氣,也不好多說,留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他轉身往回走,幾名官員連忙跟上,可侯方域卻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博洛見此,對獄卒吩咐一句,“審不出來,就全都殺了。”語畢,也轉身往牢外走去。
出了大牢,外面的光明,讓眾人有些不太適應,洪承疇停下腳步,吩咐道:“城中的巡視,還要加強一些。”侯方域忙躬身道:“卑職這就讓人去辦!”
洪承疇長出了一口氣,正準備回總督府,迎面忽然來了一將,驚慌的上前稟報道:“王爺,總督,方才外郭來報,守衛江東門的綠營兵叛亂,江東門和江東橋,都被明軍趁勢攻佔,外郭城破了!”
第750章攻打炮臺
南京的外郭要被明軍攻破,這早在洪承疇的預料中,畢竟一百八十餘里的外郭城,沒有十多萬人,城牆都站不滿,更不要說什麼防守。
可是洪承疇,沒想到外郭這麼快就被明軍攻破,而且是因為守衛江東門的綠營發生叛亂,輕鬆被明軍攻佔。
這讓他心頭一驚,但也這正說明了他的判斷,內部的隱患,將會成為威脅他防守的主要威脅之一。
洪承疇站在大牢外,背上一陣發涼,目前的綠營軍官,他大多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許多不太可靠的都被他拿了下來,但現在看來,即便他已經清理了一遍,綠營中必然還有暗中勾結,或者被天地會策反的人在。
他不禁扭頭回看了大牢內黝黑的通道一眼,內心有些不安,吳邦輔雖死,但南京城中還是暗流湧動啊!或許他真的睡不著了!
“王爺,江東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