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越來越餓了。
又摸了片刻,我從掛在脖子的黑繩上拽下一顆圓潤的珠子。對著陽光看,半透明的圓珠閃爍著幽綠色的光芒,裡面有些絮狀與針狀的沉澱。是顆水晶,人們好像管這種水晶叫‘綠幽靈’。我的腦中閃過一條訊息:這是‘裴明昊’的前女友送給他的定情信物。
對於我來說這隻顆普通的礦石,很多星球上都有。我只看了一眼就分辨出來了,用宿主所學的專業用語來說,化學式SiO2,屬六方晶系,硬度7,比重2.6,折射率1.54—1.55。
不能吃。
我學著人類的模樣嘆了口氣,神經末梢卻感到一種輕微的顫動。
這是通常被人類稱為‘預兆’的,一種非常敏感的神經活動,人類本身基本上不具備,卻傳得神乎其神。對我來說,這是本能,類似於吃飯睡覺。
一個十歲左右、圓滾滾的小女孩揹著書包從我身旁走過,我叫住了她。
「小姑娘。」
「幹嗎?!」她很警覺,兇巴巴地瞪著我。
我向她攤開手掌:「你看。」
「……哇,好漂亮的綠水晶!一定很值錢吧?」
人類對‘錢’這種貨物流通中的代替品一直有著非常狂熱的渴求,這我很清楚。只是沒想到連他們的幼體對此都具有這麼敏銳的嗅覺。我想這大概是他們的本能。
「你想要嗎?」
「想……可我不認識你!你幹嗎平白無故給我東西?我們老師說了很多壞人會偽裝成好人的樣子給我們東西然後把我們騙去賣掉——」小女孩突然反應激烈起來,聲音尖銳得像在耳膜裡用小刀劃過玻璃。
跟人類打交道往往是一件很討厭的事情,再年幼的人類也不例外。
開始有駐足圍觀的人了,我立刻截斷了她的尖叫:「當然不是白給,你得拿口袋裡的東西來換。」
小女孩一愣,終於閉嘴了,胖手在口袋裡摸了摸,掏出一枚硬幣。
「你是說用這個換?」
「沒錯。」我把那個叫‘綠幽靈’的珠子遞給她。
「只賣一塊錢?」她還在狐疑中。
我沒理會,從她手上直接拈起硬幣,走開了。
「陽光照耀我的破衣裳,我就站在街口東張西望。」
腦中忽然自動浮出了這一句歌詞,看來這個宿主的幽默感很低階。
我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對著頭頂逐漸強烈的光線眯起雙眼。硬幣從我手中劃出一條圓潤的拋物線,而後在水泥馬路上飛快地滾動起來。
白線、黃網、車輪、陰井蓋、許多人走動的腳……
我愉快地盯著那枚肆意奔跑的硬幣,最後看著它撞在一個人腳邊停了下來。那是一個看上去四十歲出頭的男性,西裝革履,長相……說實話,我最不擅長的就是分辨人類的長相。我覺得他們都長得差不多,或許不同性別、年齡的還比較容易區分一些。其實這不能怪我,假如讓人類來分辨同一品種的蝸牛,我想他們也覺得沒什麼區別。
不過這個人不同。我根本不用‘看’,就能認出他來。
他和我一樣是獨一無二的個體。
我看著他,終於露出了一個不明其意的微笑。
他也在微笑。
我走過去,跟他面對面,可是誰也沒有說話。
我們雖然不屬於同一類,但是都沒有低等到像人類那樣,需要依賴不可靠的聲波來彼此傳遞資訊。我可以跟他直接透過宿主的大腦神經脈衝進行交流。
「你看起來混得不錯。」我‘說’。
「你看上去倒是挺慘的。雖然不是同類,但我還是願意幫助你,畢竟像我們這樣的寄生者已經很罕見了。你需要我的幫助嗎?」他‘回答’。
「是的,我需要一個——」我從他腳下把硬幣撿起來,晃了晃,「這個。」
他看上去有點吃驚,好像我的回答出乎意料,不過還是從錢包裡摸出一枚硬幣給我。
「謝謝。」我轉身就走。
「等一下——難道你就不要其他的什麼……比如說更多的錢之類的?」
我轉過頭看他。我想他大概是在人群中生活得太久了,連思維方式都跟人類很相像。
他被我的目光看得有些侷促起來,好像剛才說了什麼很愚蠢的話。可憐的傢伙。
我有點同情他了,走過去用人類表達友好的方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我還要一樣東西。」
我把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