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困。”他的聲音立刻轉成冷冷的,“實在困的話,這些,拿去吃。”
我一聽到吃這個字,條件反射地抬起頭,卻看他正斜睨著我,春蔥般的手指,點著旁邊桌子上放著的幾盤糕點。
這人說真的還是假的,難道是在試探我?
我的目光在點心身上愛戀地轉了兩圈,又重新收回,狐疑的看著面前人,有那個賊心,沒那個賊膽。
“朕說讓你吃你就吃!都拿走!”似乎看出我的顧慮,他幾乎在低吼。
“是!”我立刻衝出去,將兩盤糕點端在手裡,轉身就跑。
“別出了這裡,就去你那床邊吃吧。”他又說。
“遵旨。”我握著銀盤的手柄,喜不自勝,低頭望著盤子內花色繁多的精緻糕點,雖然說平常趁著他不注意曾經偷吃過一兩塊,但今天主上大概是撞壞了腦子,居然如此慷慨大方,偷吃跟光明正大的品嚐相比又別有一番滋味,我一溜煙躥回自己床邊,也不再管身後的他是什麼表情,小心翼翼將盤子放在床上,捻起一塊桂花糕看了看,幽香撲鼻,果然上品,然後又拎起一塊蓮子酥瞅了瞅,晶瑩細膩,光看看就給人無上享受。
來來回回看了幾次,好像巡視飛揚營兵馬似的,真叫人喜愛,想了半晌,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於是從懷裡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帕,將各色重複的糕點撿了兩塊放在裡面,輕輕地包起來。
正在忙碌,耳畔聽到腳步聲響,我轉頭一看,卻是一個宮女姐姐,手裡端著一個盤子,裡面放著一個骨瓷碗,——看起來怎麼那麼熟悉呢。
走到少玄旁邊,少玄揮揮手,那宮女姐姐放下碗,行了個禮,轉身又走了。
我不在意,重新轉頭,含情脈脈地審視我的兵馬。不一會,終於想起一件事,於是轉過頭,剛張開口,卻 聽到少玄慢慢地說了一聲:“鳳清,過來喝湯。”
他雙眸一抬,望向我。
我一愣,目光有點怔:什麼湯。
“今午的魚湯,朕特意吩咐御廚弄的。”他淡淡吩咐,面色平淡如水。
是今中午的魚湯啊,真是有心啊,以想到那麼鮮美的味道,口水嘩地湧出來。與此同時,我忽然有種想要出去看看今晚的月亮是從哪裡升起來的衝動,怎麼這個往常彆扭到死的人會這麼反常啊。
“快點。”少玄眼睛抬起,晶光發亮,聲音更是清水般緩緩響動,“涼了,就不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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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抬頭,望著那個抱著一大堆零食在那張小床上喜上眉梢的人。
瞧瞧,他就這麼點志向,一堆的糕點就讓他心滿意足了。
不是沒見過這德性,以前也曾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揣著些點心藏起來,賊頭賊腦,忐忑不安,簡直如一隻偷東西存過年的小老鼠,一副怕被人發現然後搶走的樣子。
嗤。
皇帝心中暗笑。
原來收買人心這般簡單,只消自己說一聲“鳳清,糕點你拿去吃吧”,他的臉上就露出興奮莫名的表情。
雖然之後又面帶警惕地看過來,但也很容易鎮壓,作勢一腳踢過去,對方立刻叫“皇上饒命臣不敢”,哀哀地退回那張小床上。
皇帝冷眼旁觀,卻看他,現如今,倒不急著吃,瞅了一大會之後,從懷裡翻出一塊手帕,抖了抖,鋪平在床上,然後,細心地把盤子裡的一部分點心搬到裡面,一邊還猶猶豫豫,翻來覆去的看,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人。
猶記當時初見……還是傻愣愣的樣子,就算到如今,也沒變多少,如果是皇帝來給他一個評語,那就是:毫無長進。
到底是為什麼要留他在宮內呢。
皇帝伸手,揉了揉微微有些疼的頭。
從最初的單純利用,到現在,是錯是對,這究竟是一幕什麼樣的局,結果是否還會如今日一般,盡在他手心掌握,拿捏搓揉,愛如何如何。
燈光迷離之中皇帝聽到心內有個聲音說:不知道。
但是……有一點是清楚的:退不回去了。
無論是自己還是他,都退不回原來的初次相遇。
人生若只初相見,何事秋風悲畫扇。賭書消得潑茶香,當初只道是尋常。
望著桌上那碗散發著淡淡白氣的湯,皇帝目光募得收縮了一下。
而就在這時候,那人忽然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