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大街上,店鋪林立,叫賣聲、喝聲連成一片,熙來攘往的人們,肩扛手提,為衣食而奔走如蟻。風清揚竟爾被這景象吸引佐了,他還是第一次用全副心神觀察世上凡俗的生活,驀地裡感到這種一向不屑一顧的生活居然會有這麼巨大的吸引力,原來正是自己多年來嚮往、企盼卻又朦朦朧說不出來的東西,剎那間,他彷彿尋回了自己早已失去的奇珍異寶,多年來四處奔走,受盡艱辛也未尋到的物事,竟爾就在自己的身邊,始終沒有失去,一時間又是激動,又感好笑,心裡卻洋溢著平和安靜的歡樂。
秋夢方要啟齒告辭,見他面上神色大是詫異,向外望去,了無異常,暗想他不知又著什麼魔了,心下一憂,欲言又止。
風清揚回過頭來,嘆道:“我真蠢,蠢不可及。”
秋夢奇道:“好好的又發起哪門子感慨?若說公子蠢,我們這些人就甭活了。”
風清揚正陶醉在歡樂中,對她的話渾不著意,續道:“最美的其實就在我身旁,我卻東奔西走,勞心費神地尋覓,你說這不是蠢不可及嗎?”
秋夢登時驚呆了,大張著口說不出話來,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頭鹿撞,粉面潮紅,幾乎聽得到血液在體內的奔流聲。
風清揚醒過神來,睫道:“秋姑娘,你怎麼了?
秋夢強懾心神,道:“公子,你又何必用好話來安慰我。”
風清揚一怔道:“我沒說假話呀,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哎喲,我適才說什麼了?”
秋夢“嘿”的一聲嬌咳道:“公子。你真壞。”臉上火燒一般,羞不可抑,掩面伏在桌上。
風清揚倒是第一次見她露出兒女情態,嬌柔婉轉,的是可人,也不禁心中一動,卻又丈二和尚摸不著腦,不知何所從來,自己心中問著自己:“我說什麼了?”猛然間大悟過來,心中連珠價叫苦不選,方知她會錯了意。卻又怪不得她。原是自己言語不慎。感慨變成了表情,有心人聽去,焉有不會錯意之理。事勢如此,已然無法矯釋過來,一時之間如中夢魔般怔在那裡。
秋夢伏案良久,緩緩拾起頭來,面上兀自溢彩流霞,豔麗不可方物,輕聲道:“能聽到你親口說出這句話,我真是死也不枉了。”
風清揚唇吻寓張,卻是說不出話來。心下百感交集,苦不堪言,只覺失足掉進了無底深淵。
秋夢又道:“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已是心滿意足,何必把我虛捧得那麼高,你也別難為情,我的心事你不是早知道的一清二楚,多虧那時我不知道你是誰,若不然我說什麼也說不出那番話來,我一直等著你答覆我,天可憐見,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天了。”
鳳清揚片刻間已然回覆常態,多年練就的定力牢牢藹攝著心神,望著秋夢如痴如醉的神情,便知事態愈演愈烈,全然不可收拾了。
秋夢幽幽道:“我原以為你看不上我,現今才明白你恐怕對不起死去的桑姐姐,其實我身上流的也是她的血。”
風情揚忽然發現,秋夢的神色中依稀似有秦小蛾的樣子。不知是自己的錯覺抑或是血液在她體內起的作用,居然越看越像,這在外人是萬難看出的,在風清揚看來,卻是最易於辨析的,那神采、體態,早已與自己的感覺融為一體,只是自己一直分心旁通,從沒好生打量過秋夢,心中思惟道:“天意如此,夫復何言。”知道除了簽訂城下之盟已然別無他途,主意既定:登時輕鬆許多,反覺能有這樣一位紅顏知己相伴,倒也不錯,兼且能在她身上看到桑小蛾的影子,亦可聊慰無盡的相思苦了。
秋夢被他謗視得羞澀不過,轉過頭去,嗔道:“日日相對,還有甚好看的。”
風清揚從這薄怒微嗔中益發印證了自己的感覺。耳邊似乎響起桑小蛾的聲音,心下酸側,突然他想到一件事。登時辣然汗出,脊背發涼,桑小蛾毒術高明,當初為什麼不將秋夢毒死,卻下了這樣一種奇毒,是否認定自己只能選擇二人中的一人,她自知聲名不佳,難以如願,下毒伊始便已決意要將自己的生命移值到另一個驅體中,這想法雖然荒誕不稽,但以桑小蛾素日之為人卻是想當然的事。
想通這一層,風清揚才明瞭桑小蛾為何要在死前了結風怨,登門送“藥”,其實不過是要拋棄自己蒙塵的軀殼,在他人純潔的肉體中復活。
秋夢詫異地看他苦苦思索的模樣,中心忐忑,惟恐他出言反悔,自己可不用作人了。
風清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笑道:“該上路了,我們回家吧。”
秋夢驚道:“我們?回家。”
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