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今天是他的生日。
母子兩人之間的共同話題一向不多,如今不住一起,能聊的話題就更少了。秦煬提到把茶樓改成淮揚菜館的事,秦芸沒有反對。恐怕是她也知道以秦煬的性格經營茶館確實是有些艱難的。電話沒有說很久就掛了。秦煬並不想介入母親的新家庭,所以關於她的新家庭,他問得並不多。反正,他的母親從來不會虧待自己。
四年前他母親結婚。他去加拿大參加了她的婚禮。四十二歲的她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賓客們都以為他是她的弟弟。她穿著奢華的米白色蕾絲魚尾婚紗,沒有新娘慣有的嬌羞和緊張,倒像個婚紗模特。她步態優雅,一舉一動都透著從容。顧盼間黑亮的雙眸和尖細的下巴透露了她隱藏於美麗外表下的果斷與聰穎。
她不是再婚。這是她第一次當新娘。
生下秦煬時她才20歲。她曾是一名戲曲演員,也是一個富商的情婦。不是什麼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就是年輕貌美的女孩想子憑母貴取代正宮的庸俗橋段。但是20歲的她還太年輕,嫁入豪門豈是憑這點小伎倆就可以的。對方明確表示只接納孩子,而她,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價格略高的代孕。憤恨之下,她帶著初生嬰兒連夜逃離。
秦煬從小就知道,他的母親外表柔美,但是從來就不是個弱女子。她美麗而智慧。就像民國時期上海的交際花,單槍匹馬遊弋於達官顯貴之間,為自己爭取了一片生存空間。
以前秦芸樓的員工都很怕秦芸這個漂亮的老闆娘。她對員工從來不訓斥,但是她冷冷的眼光看過來時,就威懾十足。這兵不血刃的禦敵之術跟旻宇有點像。但是秦芸像一朵玫瑰,豔麗而尖銳;而旻宇則像青竹,凌霜傲雨,正直清高,清秀俊逸。
一想到旻宇。秦煬的心裡就彷彿汪開了一湖水。軟軟的柔柔的,偶爾泛起的漣漪卻又讓心彷彿突然一緊,難受得想流淚。
作者有話要說:
☆、第 3 章:八年前
八年前,他和旻宇北上念大學。不是同一個學校,他讀警校。旻宇是那年市高考狀元,念臨床醫學,8年本博連讀。
十八歲生日那天,北京下起了那年的第一場雪。原計劃的五公里跑步變成了掃雪。秦煬很是興奮,只想快點完成任務回去跟旻宇打電話。開學到現在都快三個月了,秦煬就見了旻宇兩次。剛來的第一個月都在軍訓,然後就是新生剛來的各種忙亂。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所念的是警校,管理很嚴格。平時不能隨便出校門,連週末出門都得向隊長請假。
這與秦煬原本想象的大學生活相距甚遠。他原本想象的大學生活是和旻宇在校外租套房子,像他們在穗城看到的那些大學生那樣。沒課的時候可以一起打球,一起去網咖打遊戲,一起逛北京景點,一起吃北京小吃。當然,最好是晚上可以一起睡一個房間,睡同一張床上。這幸福的想象可是秦煬高中三年努力學習的主要動力,平時光想想都覺得幸福無比。
秦煬心裡惦記著旻宇,手裡的鏟子也揮得嘩啦響,別人都邊幹活邊打鬧,就他埋頭苦幹幹勁最足。秦煬在家裡從來不需做家務。他的母親十指不沾陽春水,所以家裡一直都僱有保姆。但是他卻不像母親養尊處優的個性。他喜歡打籃球,游泳,練過散打,空手道,跆拳道,現在還迷上搏擊,反正渾身有使不完的蠻勁想釋放。在他還是兒童時期,秦芸看他胳膊手指細長細長的,頗有過讓他學鋼琴以後進軍古典音樂的幻想。但是這想法在他把所有的白色琴鍵都塗成了黑色鍵後就沒有再提。現在秦煬基本分不清肖斯塔科維奇和奧斯特洛夫斯基。
學校的車道很快就被清掃出來了。各班排著佇列回宿舍。秦煬一進宿舍溼鞋子都沒來得及換就先看手機有沒有簡訊。因為平時訓練不能帶手機,所以每次訓練回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有沒有旻宇發來的簡訊。
按亮螢幕竟看到旻宇一個小時前打來的未接來電。他知道旻宇肯定是打來跟他說生日快樂的,心裡頓時感動不已。拿起手機邊按回撥邊往宿舍外走,想找個清淨的地方跟他講電話。
電話才撥通,那邊就接起來了。旻宇顯然是在室外,聽筒裡傳來風吹過手機揚聲器發出來的沙沙聲。
“你在外面嗎?”秦煬縮在宿舍走廊盡頭的一個背風拐彎處。這是他前不久發現的一個最適合打私密電話的好地方。天色開始有點暗下來了。冬天就是天黑得快。
“嗯。我在你們校門口。”旻宇的聲音在凜冽的風裡顯得有點飄搖。
“什麼?!”秦煬一下子彈跳起來,“你在我們學校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