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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呃,趙學軍鬱悶的差點沒厥過去。收了針,護士姐姐摸摸口袋,拿出一個草編的螞蚱遞給趙學軍:“有人把這個給你,那人我看著挺可怕,滿手都是血。”

趙學軍拿著那個草螞蚱玩了一會,眼睛裡飄過一些記憶。小時候,姥姥家就是自由世界,因為媽媽那些錢的緣故,也許是因為不常去的緣故。他跟哥哥們每次去了,姥姥都給炸油糕,做糖水。秋天裡,田裡金黃黃的,他跟在姥爺身後撩貓逗狗,狗急了,要咬人,他就躲到姥爺的大棉褲後面,姥爺一腳能把狗踢好遠。記憶中那個小氣姥爺總是眯著眼,吃蒸饃,掰塊大的塞他嘴巴里。他穿著黑色的粗布老棉褲,老棉襖。衣襟下有個旱菸,菸嘴是銅的,牙齒是黃的。小舅舅稀罕他,每次他回去就會揹著他滿山跑,玩累了,坐在麥垛上,舅舅就給他扎草螞蚱。

趙學軍不知道怎麼去評價自己姥姥家,人的感情那是真的,骨血裡的事兒,真還說不清,這輩子離姥爺家遠的很,這草螞蚱……他還是第一次見。他把玩了一會,看著屋裡的打掃衛生阿姨推著大木推子合著鋸末過去,順手的,他把螞蚱扔了。

趙學軍並不知道家裡為了他,就快砸鍋賣鐵了。他在二十天後接受了最後一次手術,手術錢是肇事司機家跟運輸公司平攤的。後來,每當想起這事,他就後悔,沒告訴母親自己那些錢到底放在那裡了,要不然媽媽也不會愁成那樣。趙學軍出院那天,母親高橘子沒來接,她去了上海。

為了兒子,高橘子終於豁出去了。錢!她從沒這樣瘋狂的想過錢。她找了個算盤,把孩子們從小學到成人需要花的錢都詳細的計算了出來。衣服錢,糧食錢,書費,本費,教育費。搞物件,買傢俱,結婚,成人,過日月費,還有意外發生,家裡的保證基金。這些費用,精確到了分。她又將廠子裡所有的職位拿的工資寫在平面上,再計算出工齡,各項補助福利。甚至她把辦公室的報紙,廢舊物的折舊費都列了出來,算來算去,高橘子發現,直到三個兒子成人,她要拿出一筆巨大的,難以想象的資金,才能支付出足夠的無憂無慮的幸福。而現在的她,幾乎就是資產處於負數狀態。

現實的殘酷,沒有打敗高橘子,她奇蹟一般的帶了一股子肅殺,對命運的肅殺,她不怕,為了兒子們的將來,她必須走出第一步。她找人託關係,把自己坐辦公室打毛衣的清閒工作換成供銷部。年前工藝品廠簽了個大單子,做各種形狀的綢緞包裝盒子,合同是與上海的一家出口公司籤的,工藝品廠的解放車一個月要去上海三次。高橘子眼紅出差補助,每次押車,那要給六塊錢的,一個月那就是十八塊。她現在的工資是四十塊,加上十八塊就是五十八,比丈夫賺的要多得多了。

趙學軍頂著內疚,在家裡養著,母親七天後才回來。一進屋,那人是又黑又瘦,看的奶奶都心疼,一直嘮叨:“婆姨家,跟家養娃伺候娃,滿地走不像話。”老太太是想心疼兒媳婦,可一開口就成了抱怨。

高橘子摟住兒子一頓親,親完從一邊的包包裡拿出一盒上海點心,開啟叫兒子吃。趙學軍兩世都是第一次見到老上海的點心盒子,那種長方形紙盒子,盒子外有張包裝紙,上面有些老式點心畫。盒子裡,那些點心是貨真價實的實在,大大小小的堆滿每個空間,拿出一個塞嘴巴里,唔!味道也是一流的。高橘子見兒子吃的香,美得不成:“你趕快吃,別給你哥看到,吃完媽媽給你藏起來,你等他們上學了再吃。”

趙學軍笑笑,取出個大的,餵奶奶。老太太咬了一口,抿嘴笑笑。再說成什麼,也是一口也不吃了,說是牙疼。

高橘子坐在家裡收拾行李,她提回一個大大的帆布包,一邊整理那裡買回來的真絲圍巾,裙子,襯衣,還有洋派的皮鞋涼鞋,絲襪子一邊嘮叨:“去的時候,廠裡的姐妹都叫我帶東西,虧了你爸爸給我帶了一百塊,我還帶了一個月工資,最後還悄悄用了一點出差費。兒,你不知道,我是開了眼了,南京路,淮海路那商店那個大,還有那邊小販賣的絲巾圖案那叫個美。司機師傅住在旅館就不敢出門,出門就是錢,他還怕迷路。你娘我膽子可大了,自己拿著地圖硬是叫我給找到了。

那個南京路的商場一開門,譁,全國各地的人在那裡搶東西,不是買,真是搶,你媽我也是,一著急買多了,你看都在這裡呢。全是好東西,不要票的好東西。”

趙學軍翻了一下,挺有耐心的問價格,大到衣服,小到襪子,他每個都問了,高橘子樂呵呵的跟兒子說著。娘倆正說得高興,工藝品廠的女工嘩啦啦的擁擠來,一口一個橘子姐,接著看自己要求捎帶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