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摸摸自己大哥的腦門,表情齷齪。
趙學文伸手開啟弟弟的手,他從口袋拿出一包四毛二的金鐘點燃,吸了一口。表情更是悠長且深遠,他甚至吟了一首詩歌,這首詩,趙學軍從未聽過,看樣子,卻是趙學文的原創。
“我看上了兩條麻花辮,那辮子總在空氣中上下飛揚。它(辮子)捲起一陣蜂花洗頭水的香味,從我鼻子邊劃過……劃過,劃過……劃過,又!不見了!”
趙學軍低頭悶笑,不敢出聲。也不敢打攪大哥這種微妙的情緒。趙學文是痛苦的,也是驕傲的。他愛上一個女人,他覺得這是代表著自己是個男人了。這與弟弟們比雞雞的大小,每次都贏了,又是一種不同的一種成熟。他可以愛一個女人了,他能夠愛一個女人了。
就好像,他帶著小弟來看這個女人,這也是帶著一種微妙的驕傲的那種難以言喻宣告。哥,跟你們不一樣了。哥,懵懂了。哥!愛了!
“三兒,你還小,你不懂。”趙學文抿了菸頭,站起來,學著趙建國的樣子摸摸弟弟的頭。
“哥,我懂,你喜歡辮子,明兒,我去理髮館,跟咱桂琴姨要一條,拿咱媽的蜂花洗了,你就可以娶它了。晚上,還能抱著辮子睡覺呢!”趙學軍說完,撒丫子就跑,趙學文推著車子,在後面追。正在兄弟們打鬧得當口,那群少女打完排球,肩膀上搭著毛巾,端著臉盆去那邊駐地的澡堂洗澡。趙學文停下車子,傻乎乎的看著她們從身邊走過,內心又是一頓懵懂。少女們互相看一眼,發出清脆笑聲一片。
“趙學軍,你在這裡做什麼?!”王瑞帶著爸爸的望遠鏡,拿著一把木頭槍,從一邊的河渠內猛地蹦出來,又加了一句:“繳槍不殺!”
趙學軍看著舉著木頭槍的王瑞,他想,也許我應該跟王瑞一起玩,一起去追霍元甲,一起去野地裡撒歡,跟父母打滾要零花錢。真的,這樣的童年看上去,才像個童年。上次那個童年我就是這樣過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
“你哥呢?”趙學軍問王瑞。
王瑞用衣袖拖了一把鼻涕,指指那邊的山頂:“去看我爸爸炸山了,今天山上炸眼兒,我哥就愛看這個。要是被我爸爸知道,一定打死他。”
“你會告你爸爸嗎?”趙學軍拽過他,拿出身邊帶的手絹,給他抿鼻涕。王瑞只比趙學軍小一歲,大概覺得這樣很丟人,他甩開趙學軍的手,又拿袖子抹了一把鼻涕:“你別老這樣,老跟我媽學,煩死了。”
趙學軍一把擰住他的耳朵,拖著走向正在發呆的趙學文。
“哥,別看了,人都沒了!”
天空中鴿子群飛過,一陣鴿哨由遠而近,又越來越遠,王瑞指著那些鴿子說:“那些鴿子,是我哥哥養的。”
“我知道,你都說了一百遍了。”趙學軍回答。
“哪有一百遍。”王瑞不服氣。
“好吧!沒有。”
“三哥,晚上,阿姨做什麼飯?”
“晚上奶奶做。”
“啊,又是稀飯土豆絲啊。”
“那你是吃稀飯土豆絲呢?還是去軍區食堂?”
“土豆絲。”
趙學軍與王瑞閒聊著,一前以後的坐在趙學文的腳踏車上。趙學文這一路是沉默的,偶爾他會停下車子,羨慕的看下公園邊,彈吉他鬥歌的那群人。他會看那群可以隨意逗小姑娘,隨著音樂穿喇叭褲的大哥哥。眼神裡不是一般的羨慕,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趙學軍聽到趙學文說:“要是,要是我能有個紅棉吉他,有個錄音機就好了。”
趙學軍蹦下車子,仰頭看著自己的大哥:“咱家要買的起那些,下半年,每天就只能吃野菜了。咱爸才賺四十七塊錢,咱媽每天加班。哥,你要是真喜歡,我給你買。”
趙學文笑笑:“你當你哥是啥,要弟弟錢。沒有就沒有吧,反正又不是我一個人沒有。”心眼很粗的趙學文倒是很會自我安慰,他放下車子,進屋,跟奶奶說了幾句話後,又拿起扁擔,出去給家裡擔水去了。
有關於大哥的初戀事件還未過去,趙家就在這一晚,經歷了一件在萬林市歷史上都可以找出文字記錄的事件,這一天,趙學兵偷了家裡三十塊錢,揹著一袋口糧離家出走,去山野裡找武林高手去了。同他一起失蹤的還有他的一眾武林愛好者兄弟們,大大小小的有十四位。這些孩子,揹著行囊,帶著夢想義無反顧的進了老爺山。
深夜十二點,趙學軍坐在家門口的石墩上後悔,好吧,誰在少年時不偷家裡的錢呢?誰又在少年時不離家出走呢?這段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