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李四奶奶慢條斯理地收拾著笸籮道。
“你老姑,還有你花兒姐和朵兒姐,也經過這時候,挺一挺就過去了。”周氏道,連秀兒、連花兒和連朵兒的腳裹的早,並沒用過竹板和瓷片子。
連芽兒只癱在何氏的懷裡,不肯下炕。
連蔓兒在外面聽著,她是親眼看見那裹腳布裡的碎瓷片子的,要踩著那個走路,這簡直是堪比十大酷刑,只是想想就夠恐怖的了。雖然心裡害怕,受好奇心驅使,她又悄悄將門簾掀開了一角。
何氏將連芽兒抱下炕,放到地上。連芽兒將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何氏懷中,哭著哀求何氏。
“這個時候心軟,方才的苦就白受了。”古氏道。
何氏想了想,一把推開了連芽兒。
連芽兒整個腳底都是碎瓷片,怎麼站得住,撲通一聲就栽倒了。何氏走上去,又把連芽兒扶起來,讓連芽兒走路。
連蔓兒想到一個詞,刀尖上的舞蹈。
為什麼,要活生生的受這樣的酷刑。是因為這樣才是美的,才是有體面的,才能夠被挑中嫁入背景良好的家庭,才能過上好日子。
好日子她也想過,但是她絕不要受這樣的酷刑。嫁入富貴人家過好日子,如果她自己就是富貴人家,不用嫁人就已經過上了好日子那。不為別的,就為了保留一雙天足,她也要奮鬥,做個富足的小地主。
連蔓兒握拳,她真的是被這血腥的場面給刺激到了。
“娘啊,你殺了俺吧,殺了俺吧。……讓俺留著大腳吧,俺也能幫娘幹活,像枝兒姐那樣。”連芽兒這個時候也疼瘋了,抓住何氏的衣襟哭嚎道。
何氏這時卻惱了,一巴掌將連芽兒的頭打歪了過去。
連芽兒懵了,暫時停止了哭泣。
何氏抓住連芽兒的肩膀。
“芽兒,你看你花兒姐姐,人家就要嫁入孫家,去縣城裡住,以後一輩子都吃香的喝辣的,還有一大堆丫頭僕婦的讓她使喚那。你老姑和你朵兒姐兒以後也要過神仙才過的日子。你再看你枝兒姐和蔓兒姐,都是大腳,在咱家就只能蹲在灶下燒火,下地幹活,以後嫁了人,也是給人做牛做馬……”何氏在哄著連芽兒。
連蔓兒被氣笑了。
“二伯孃,我和姐看咱是一家人,幫你幹活,你不感謝,還說話傷我們。你也是做長輩的那!”
“這沒你們的事了,你們回去吧。”周氏衝連蔓兒道。何氏是個混不吝的,連蔓兒又不像過去那麼柔順,兩個要計較起來,在李四奶奶面前,丟的是連家的臉。
“行,那我和姐先回去,奶你有活叫我們。”連蔓兒眼珠轉了轉,立刻明白了周氏的意思,就格外柔順地笑道。不為別的,只為在外人面前留個好印象,這個基本的常識她是知道的。
連蔓兒和連枝兒離開了上房。
上房裡,連芽兒流著眼淚,“俺,俺要過花兒姐那樣的日子。”
連蔓兒和連枝兒回到西廂房,剛坐到炕上,就聽見上房裡傳來連芽兒殺豬一樣的慘叫。
“就是這樣,對,慢慢地走。”李四奶奶、何氏、周氏鼓勵的聲音。
連蔓兒和連枝兒對視了一眼。
“姐,咱要爭口氣。”連蔓兒道,“就算是大腳,咱也要過上比她們更好的日子。”
“蔓兒,我聽你的。”連枝兒道。
“還有我們。”五郎和小七從外面跑進來道。
幾個孩子就笑成了一團。
…………
從那天開始,白天裡,連蔓兒要看著連芽兒一邊哭,一邊扶著牆,一步步地挪動。到晚上,還時不時地被連芽兒的哭聲給哭醒,。連蔓兒有些後悔那天太過好奇,讓她有了心理陰影,因著連芽兒的哭聲,她接連做了兩天的噩夢。直到張氏反覆向她保證,絕不會給她裹腳,連蔓兒才好些了。
不過為了避免看見連芽兒的“刑走”,連蔓兒每天都早早出門,藉著挖野菜的由頭,和五郎、小七到田裡去。
因為前兩天下了一場大雨,南山後面一條小河漲水了,好多同村的孩子都跑來,在水裡摸魚摸蝦。五郎和小七也用蒿草編了幾個魚簍子,下到水裡抓魚,連蔓兒也跟著他們一起,但是五郎不讓她下水。
“水涼,娘說了,不讓你下水。”五郎道。
“那我去後山那邊看看,上次咱們看到的酸棗樹,現在那棗應該都紅了。你們在這,我去摘棗。”連蔓兒就對五郎和小七道。
“姐,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