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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碗推開,茶碗裡有淡淡的藥味。

捧茶的人熟練地將茶碗放在溫水煲裡,默默坐在一側,黑暗裡一雙眸子黑白分明。

三年了,每夜這個時辰他總是會醒來,從無改變。

她知道,這是當初炸陵的時辰。

三聲炸響,炸破的不僅是大燕命脈所繫的至高皇陵,也是這個男人這一生所有的希望和寄託。

從此他永陷痛苦自責煉獄,生生死死,不得解脫。

他不惜為天下所指,他不惜毀自己一脈祖墳,他不惜傾覆這世間倫理承受這人間苛責,只為求得她一線生機,到頭來天公弄人,他竟成親手置她死地兇手,皇陵層層垮塌,斷絕她的生機,也斷絕了他心底最後一絲星火。

他從此落了這夜夢而醒的習慣,落了這心口絞痛的毛病,長達一年的纏綿病榻,日日夜夜的自我折磨,即使最後他為責任為報仇不得不勉力站起,但戕心自責永無止境,他看見屬於她的東西都會立即發病,冷汗涔涔,她屢次要撤掉這些東西,他卻堅持不肯,他喃喃說——不能忘卻,他要贖罪。

贖罪……何罪之有?

戚真思按住心口,自嘲地笑了笑——神經了,好像心絞痛也會傳染?

知道他將無眠,她將枕頭墊在他身後,給他拿來軍報,點起燈,手指觸及他的背脊,心中微微一痛——他瘦了許多,還在一直瘦下去。

這幾年她一直貼身照顧他,親密不避行跡。她無心避,而他纏綿病榻也管不到這些,以至於當他基本痊癒後,朝臣們開始動起心思,說皇后病重多年無育,連影子都瞅不見,求立戚真思為貴妃。

接到奏章那一刻他瞠目苦笑,當即喚她前來,群臣愕然,見她坦然而來,瞥一眼那奏章,隨手一拋,扔到了香爐裡。

大不韙的舉動,他卻笑了。

她背對他難得的笑容,一字字道:“戚真思昔年立誓,對陛下生死相隨,但永不涉男女情愛,諸位大人,從此後不必庸人自擾。”群臣剛剛悵然若失嘆息,她又道,“戚真思為誓所困,做不得陛下妃妾,卻因為生性奇妒,也見不得陛下另納妃妾,諸位大人如果有自家女兒孫女妹妹姨媽欲待自薦,請務必從今日起勤練武功,以備入宮後,隨時防備真思妒火衝頭神智失控,出手誤殺。”

似是玩笑,卻絕非玩笑,朝堂之上殺氣凜冽,群臣瞠目結舌——古往今來,就沒見有人在朝堂之上說出這種話來,公然威脅,不嫁人卻又不給人娶,世上有這麼霸道的人?

偏偏這霸道的人,是陛下第一寵信,在朝堂上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竟然還得陛下微笑讚許。

群臣凜然,從此無人再提立妃一事。

而她“毒婦妒婦”之名也傳遍朝中內外。

戚真思微微苦笑,名聲再差又如何?這一生終究是不打算嫁了,便為他們,拋了這浮名如許又如何?

人但有能為他人所用,總還不算太差。

“天快亮了。”她淡淡看向西北方向,那裡,大慶和西鄂聯軍,死死圍住了這座山谷。

五丈營地形特殊,形如漏斗,飛鳥難渡,是堯國邊境最險之地,出口只在西北處,現在那裡,被敵軍困住。

而他只有護衛三千,面對敵人十萬大軍,看起來已經是死局。

“如果不出意外,天亮之後,他們會發起總攻。”納蘭述淡淡笑,“南境邊軍已經日夜兼程往五丈營而來,他們不敢等下去。”

“你確定沈夢沉在軍中?”

“應該在,這種審慎陰毒風格,實在有他的手筆。”納蘭述輕輕揉著眉心,“但也不排除主戰將領一直在貫徹他的命令。”

“你何必……”

戚真思一句話沒說出來,說出來也知道他不會聽。

何必如此冒險?何必以身為餌?何必這般心急?

所謂皇帝視察南境,所謂中伏被困,所謂危機一線,說到底,只不過是這個男人不惜悍然以自身為餌,引生死大敵決戰邊境,想要將這一生恩怨就此了結罷了!

這個計劃,群臣是不知道的,群臣真的以為他們的皇帝被困五丈營,納蘭述將保密計劃做得很好,只有戚真思等寥寥數名親信知道真相。

江山作注,如此瘋狂!

戚真思輕輕嘆息。

三年來納蘭述除了第一年重病之外,之後便好像恢復如常,唯有她知道,自我痛恨的火焰日復一日在他生命裡燃燒,一日無休,他是如此沉靜,沉靜地主持朝務,沉靜地平定內亂,沉靜地掌控局勢,沉靜地積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