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人寫了一封信給我,文筆秀美熟練,非一般女子所書。恐這裡面具有不尋常的年少佳人呢。”源氏公子說:“你就再去求愛吧,不知道個底細,總是叫人不甚安心。”心想這夕顏花之家,大概就是前田雨夜品評中所謂下等的下等,左馬頭所謂不足道的那一類吧。然而其中或許大有珠玉可措,給人以意外驚喜呢。他覺得這倒是件頗有趣味的事。
卻道冷淡至極的空蟬,竟不似人世間有情之人。源氏公子每每念及,心中就悵恨不已:“就算我那夜有所冒犯。若她的態度溫順柔美,尚可由此決絕;但她那麼冷淡強硬,倘若就此退步,怎能心甘。”直教他始終無法忘記那空蟬。其實源氏公子先前並不在乎這種平凡女子,只是那次雨夜品評之後,便產生了想見識世間各色女子的念頭,也就更加廣泛留意了。可一想到那個軒端獲還在天真地等待著他,就覺得可憐。倘此事被那無情的空蟬知曉了,定會遭到恥笑吧。於是心中不安,倒想先弄清了空蟬的心思再說。正巧,那伊像介有事從任職地到京城來了。此人出身高貴,雖然乘了海船,旅途飽受風霜,臉色黝黑憔悴,讓人看了不甚舒暢。但眉宇間仍不失清秀,儀容俊美,卓然不俗。他先匆匆來參見源氏公子,向他談起伊豫園的種種趣事。源氏公子本欲瞭解當地情況,比如浴槽究竟有多少等瑣事。卻因心中有事,終究無心多問。他面對伊豫介,浮想聯翩,心中不免自責:“面對如此忠厚的長者,胸中卻懷著些卑鄙念頭,真是羞愧!這種戀情實是不該廠再想到那天左馬頭的慨嘆,正是據此而發,便越發覺得對不起這個伊豫守了。彷彿這無情的空蟬也有了可諒解之處。
伊豫守告訴源氏公子。此番晉京,是為操辦女兒軒端獲的婚事,然後將攜妻共赴任職地去。源氏公子聽得這般,心中萬分著急。待伊豫守離去,便與小君商量道:“我想再和你姐姐會面一次,你能設法否廣小君想:“即使姐姐有此心思,偷偷幽會恐也不易。況且她認為這姻緣與自己不相稱,恐醜聞流傳,早就斷了念頭。”而空蟬呢,倒覺得源氏公子就此和她決斷,將她遺忘,多少有些索然悲哀。所以每逢寫回信時,她總是儘量措詞婉轉,詞句也儘量附庸風雅,甚至配以美妙的文字,以使源氏公子仍覺可愛,尚可留戀。這樣,也委實使得源氏公子一方面恨她冷酷無情,一方面又愈發忘不了她。至於那風流女子軒端獲,雖然嫁了丈夫,身分已定。但誰知她的態度,仍是鍾情於他的,因此尚可放心。以致源氏公子聽到她結婚的訊息,也並不十分在意。
是年秋天,源氏公子日思夜慮,心煩意亂。連左大臣味宅也久不光顧,弄得葵姬更是怨恨。而六條妃子呢,開始時並不接受公子的求愛,卻終於被公子說動了心,兩人開始頻頻幽會。卻不料公子隨即態度勝變,對她疏遠起來。令六條妃子好不傷感!她想:以前他是一往情深的,如今為何如此呢?這妃子倒也深謀遠慮、洞察事理,她想起兩人年齡懸殊,太不相稱o,深恐世人謠傳。如今兩人為此疏遠,更覺痛心難當。源氏公子不來的日子,一人孤裝獨寢之際,便忍不住左思右想,時時悲憤嘆息,難以入眠。
早晨,朝霧迷漫。源氏公子被侍女早早催促起身,睡眼惺傳,長吁短嘆地走出六條邸宅。侍女中將開啟一架格子窗,又撩起帷屏,以便女主人目送公子。六條妃子抬起頭來看著門外的源氏公於,只見他正觀賞著庭院中色彩繽紛的花草,徘徊不忍離去。姿態神情優美傷感,妙不可言。公子走到廊下,中將陪著他出來。這中將穿件時興羅裙,顏色為淡紫面蘭裡子映襯,腰身瘦小,體態輕盈。源氏公子頻頻回顧,便叫她在庭畔的欄杆邊小坐,仔細欣賞她美妙嬌俏的丰姿和柔順垂肩的美髮。心旗飄動,好一個絕代佳人。趁勢口占道:
“花色雖褪終難棄,欲折朝顏因受難!”吟罷,捏住了中將的手,一往情深地望著她。中將吟詩也小有名氣,便答道:
“朝霧未盡催駕發。莫非名花留心誰?”她心靈機巧,此詩巧妙地將公子的詩意附於主人了。適逢一個面目清爽的男童,媚態可掬,彷彿是為這場面特設似的,正穿行於朝霧中,分花拂柳,任憑露珠遍溼裙據,尋了一朵朝顏,奉獻給源氏公子。這情景恍若畫中。村野農夫等不善情趣之人,尚且選擇在美麗的花木蔭下休想。因此,那些間或得以一睹源氏公子風采的人,無不一見傾心,思量自己的身份。若家有姿色可觀的愛女或妹妹,定要送與公子做侍女,也顧不得卑賤的身份了。那侍女中將,今日有幸,蒙公子親回贈詩。加之公子絕世俊秀之姿,稍稍解得風情的女子,都不會將此視為尋常。她正盼望著公子朝夕光臨,與她盡情暢談呢。此事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