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是為了錢來的。”陸建輝應道,說話很溫吞的樣子,高霖不太相信他,笑著又問:“那你有什麼非見他不可的理由呢?”不為了錢,這男人總不能無知到現在來上門認親戚吧。陸建輝的回答能改變高霖的所有想法,他的神態很是沈靜,沒什麼波動,說:“我為了許竟來的。”高霖微抬起臉龐,若有所思地望著天空,接著望向了陸建輝,用匪夷所思的口吻猜測著問:“你不是想來爭小竟吧?”他自己都笑了出來,用鑰匙尖搓著鬢角,“這可能嗎?小竟是不可能給你的。”
這樣兜轉下去實在沒意義,乾脆挑明瞭和他說。陸建輝下定了決心,他一點笑容都沒有,因為他覺得許竟的問題上容不得半點玩笑,他極其鄭重地注視著高霖,直到對方的笑容收斂了,才取出了外甥給他的信,遞過去:“這個你可以看看。”他的語調很輕,高霖展開了信紙閱讀,他微嘆了口氣,“高先生,小竟只有六歲,這麼下去,他會有很嚴重的問題。我並不是責備你們,只是你們沒有人懂得照顧他,所以請你幫助我,小竟他需要我在他身邊。”高霖在讀到信中第一行字,已經認出了許竟的字,同時也立即被定住神了,他就沒見過許竟這麼稱呼人,那個渾身是刺的孩子居然會叫這個男人為親愛的舅舅。他可從來沒聽過許竟叫他一句表叔。
陸建輝把話說完,就安靜等待回覆,他心底有兩三分忐忑,發現高霖的表情愈來愈凝重時,自己也愈來愈有把握。高霖把信看完,重新摺疊好遞還原主,問說:“陸先生,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陸建輝將身份證取出,雙手送過去:“陸建輝。”高霖把身份證拿過來,只是簡單看了姓名和相片,而後便一改方才那種應付式的禮貌,略帶愧疚地說:“陸先生,我很抱歉。我知道小竟有點問題,也知道他和廷章不合,可我真不知道事情有這麼嚴重。”
“沒關係,我知道你們很忙。照顧小竟,會耽誤你們賺錢。”陸建輝淡淡說道,只是話裡隱藏著譴責意味令高霖慚愧了,這會兒剛好到了下班時間,他一回頭見到大門陸續有人出來,不想兩人惹人注目,便指住了不遠的咖啡廳,道:“這裡不方便,我們換個地方在好好的聊。”不由分說地扯了陸建輝的手臂,幫他提著衣袋,朝那咖啡廳奔去。陸建輝想搶回來自己提,無果,只好被他拖著走。
他們剛過了斑馬線,門口的兩名警衛便愕住了,他們面面相覷,按高霖的殷勤態度,那人難道大有來頭?彼此都心驚驚的。
高霖進了咖啡廳,挾持著陸建輝到一個僻靜的角落。這地方環境很高雅,色調溫柔,還有琴師在彈奏悅耳的鋼琴曲。兩人相對面坐定後,高霖隨便打發了侍者,對陸建輝滿面堆起笑,道:“建輝哥,你不要見怪,我真很少聽到關於你的事,你以前來過x市麼?”陸建輝不清不楚地應了一聲,將雙手放在桌上,習慣性地低下頭,想了一會兒,說:“大概是一年前,青妍帶著小竟回過一次家。”高霖在記憶中翻找,找到了這事,把頭亂點:“嗯嗯,是有是有。可她沒說是回老家。”陸建輝禁不住苦笑了,道:“她應該也有讓小竟別說。”這才是他妹妹的性格。
“是啊是啊,我都沒聽小竟提起過你。哈哈,不過也可能提過,我沒注意。”高霖也是個沒眼色的,滿調子裡都是驚奇,呵呵笑,“不過,原來小竟有喜歡的人呢。”陸建輝就實在笑不出,他的十指交握著,身子稍作前傾,做出以懇求的姿態,語句清晰地說:“許先生,雖然和他接觸的時間沒有很多,但我很喜歡小竟。他希望我來把他帶走。”高霖毫不猶豫地反駁了,想要好好解釋道:“這是不可能的,小竟他是許家的子孫,廷章他……”卻被陸建輝一句話打斷了,他說:“我知道,我沒想把他帶走。”
高霖一怔,鋼琴聲忽然靜止,他往那邊瞄了一眼,又回頭問陸建輝說:“那你的意思呢?”陸建輝沈默了,他搓動揉著手指,彷彿是在做心理準備,終於開了口,慢慢地說道:“小竟和他父親的關係好像很惡劣。不是我不想把小竟帶走,我是不想把他帶到我們那大山裡,就算他想過那樣的生活,也真的不行。在大城市裡,他才能更好的成長。”
高霖聽的半懂不懂的,他眨了眨眼,也略略俯身靠向桌沿,問:“所以呢?”陸建輝回答前抬起了頭,臉上雖然透著點兒不好意思,更多的卻是堅定,說:“我想留在這裡,照顧小竟。”這大概也是高霖預計中的回答了,說完,他瞬間也沈默了。侍者端著托盤送來了兩杯果汁,兩人都沒有理會。鋼琴聲又響了起來,這卻是店裡放光碟的。高霖好久沒找到話說,他靠著椅背,別開了視線,撞見了另一桌的那個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