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雖是有些暗,卻依舊讓她看清楚了。
胸腔那一處,倏然間心跳如鼓。
何為眉目如畫,何為顏如舜華?
一襲雪白鏤著祥雲圖紋的織錦衣袍,廣袖銀邊,他一手正撩起布簾,寬大的衣袖垂洩,裡頭疊的幾層皆是雪白質地的衣料,隱隱能看見袖袍下的肌膚若白玉一般乾淨無瑕,他另一隻手自然擱在了膝上,端坐姿態優雅而高貴。
漆黑的髮絲如緞,部分高高束起嵌在一隻銀冠中,餘下則是散在了肩後,光潔的額頭之下,長睫捲翹若羽扇一般,狹長的眼角斜挑,墨色似夜的眼瞳中好似聚著一池深潭,妖嬈而瀲灩。
瓊鼻高挺,薄唇輕抿,看似柔和卻彷彿又有些難以靠近。
清雅與魅惑的交織,雅的是氣質,魅的是眼眸。
孟離芝抬手輕輕覆上心口處,暗道:別跳,靜心。
若不是此刻人多,她真想嘆一句天生尤物。
但這話說出來是很不禮貌且輕浮的,還是憋在喉嚨裡了。
平復下有些起了波瀾的心,她再次抬眸望向馬車上那人,正欲開口,對方卻朝她輕輕勾起唇角,那一剎那隻覺得他的風華難以言喻,他先她開了口——
“姑娘,還好麼?”
聲線柔和悠漫,雖是在淺笑,眸光之中卻沒有半絲笑意。
孟離芝在那一剎那的驚豔過後,很快便是鎮靜了下來,朝著那馬車裡的人輕勾起了唇角:“我無礙,不過我這位朋友……”
對方態度好,她自然也適當打住,不蹬鼻子上臉。但芸兒是確確實實受到了驚嚇,她是要就此作罷還是要一句致歉那就是她的事了。
孟離芝側過頭,見芸兒似是有些傻愣愣地望著前頭那人,微一挑眉,挪進了她一些,撞了撞她的肩頭,示意她回神。
芸兒的反應其實十分正常,如此男色,若是一點也不動容那才是奇怪。
“嗯,我……。”芸兒回過了神,忙低下了頭,似是不再好意思去看馬車裡那人,只道,“不過是不慎跌倒了,無妨。”
這般說,便是不計較了。
芸兒不計較,孟離芝自然也不想插手了,拉著她朝邊上退開了些,而後衝馬車裡那人勾唇揮了揮手,“公子,繼續趕你的路罷。”
“姑娘這般寬容,我心裡卻有些過意不去了,家僕無禮,致歉是應當的。”馬車裡的人輕描淡寫地道了一句,隨後眸光一轉,視線落在那年輕的車伕身上,那意味,不明而喻。
致歉。
那男子在自家主子的注視之下,自然不敢再放肆,垂下頭走到孟離芝二人跟前道:“方才是我態度無禮,還請二位姑娘不與我計較。”
說的是致歉的話,但那語氣分明卻是不大甘心的。
孟離芝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少誠意,無謂道:“無妨,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
這四個字說了出去,孟離芝隱隱能聽見磨牙聲,她看向那年輕男子,只見他瞪視著自己,眸中似有一小簇火苗。
“姑娘放心……”他話說出來,是人都聽得出是咬著牙根的,卻壓得很小,顯然不願意讓身後的主子聽見,“也請姑娘……的好友,以後眼神放好些,莫要等馬到了跟前才曉得躲。”
孟離芝想若不是他主子在身後,他分分鐘跟她打成一團。
其實她此刻很想道一句‘不服來戰’,但礙於絕色溫柔而有風度的車主在場,便化作了另一句,“這位兄臺,以後也不知能否再見,但我有必要奉勸你一句,好好一個帥小夥,脾氣太過暴躁這樣不好,眼睛,適當小一些,神色,適當溫和一些,像你這般遠看青山綠水近看齜牙咧嘴,實在很嚇唬姑娘家,你就不怕以後討不著媳婦?”
“你休要太過分!”被孟離芝這般一說,原本不小的眼瞪得更大。
“趕緊趕路去吧。”孟離芝毫不在意對方的火氣,只抬眸望天,“天色越來越暗,這夜路可不好走。”
此話一出,那車伕眉頭一蹙,抬眸看了看天色,轉身回返,倒是不再與她爭執了。
“姑娘,就此別過。”柔和悠漫的聲線自馬車內傳出,好聽得很,“天色將暗,早些回家的好。”
“多謝公子,後會有期。”孟離芝笑著朝那人再次揮了揮手。
車裡的男子見此,毫不吝嗇回一一個優雅笑容,剎那間再度驚豔了孟離芝的眼瞳。
下一刻,布簾放下,將二人的視線隔絕了開。
車伕回到車上,馬車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