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足以敲響北朝方面應有的警醒了。
而無疑對於尋求統一天下的南朝來說,此戰的劣勢使得朝中一定的保守派對戰爭前景作出了無望的預期:他們是真正失利的。
兩國正面戰場尚未開戰,魏國朝中已有人始言求和。
這些人也並非全真如民間戲文中說的“懦弱”、“書生誤國”或者是“收受了敵方賄賂”的真奸佞小人,除去部分確實是品行有失者,事實上這些人中相當大的部分是務實派,真正負責一個國家的運作的人。
便是因為這份務實,他們才能看出開戰形勢的不好,並且在朝會上認真專業地給所有人算了筆賬,堪稱有理有據。
“糧草運至前線諸鎮,餘者尚不及什一。”首先是物流輸送跟不上,耗損太大,“如今我朝建國未久,若戰事時間一拖長,後方民生苦矣。”
這個時期內,兩國都剛遭受了戰火的洗禮,百廢待興,都幾乎是從零開始搞內政。南北生產力即便有差異,但時間不長,南朝還沒達到那個長久累積量呢。
務實派們又給算了筆歲幣的賬,“歲幣即一歲三十萬,十萬銀,二十萬彩絹(即帛),不過我朝兩縣之歲入。”
每一年用兩個縣的財政收入買個和平,繼而發展建設國家,與民休養。南朝的縣一共有多少個呢?足有一千多個,非專業人士,即便皇帝自己也實計數不清。
兩個縣的收入罷了,便是宗室——皇帝給自己的侄女(郡主)侄子等用來糟蹋著玩兒,都不夠賜給一對侄子侄女的。
這畢竟是個封建時代,納稅人的錢養著的皇族宗室絕對佔朝廷財政收入很大一筆。
而如果一旦打仗,所要花費的軍資絕對不止僅僅兩個縣的財政收入。
這些出於財政考慮的務實派官僚,也並非完全的不戰投降,“江南魚米之鄉,一年可三熟,而北面一年僅一熟。”糧產差異大,其他生產力也有差異,“使數代之後,北地必疲敝。”
說這話的官員,是預備了休養生息後,到兩國國力產生極大差異後,國家的負擔也不如現在這麼重的時候,再開打。
目下如果有戰事的話,如今的財政狀況在接下去的幾年內必然會產生赤字。
魏國新拜的丞相姜紹輝一聽就不幹了,雖說他明白自己此刻這麼個空降兵只是南朝搞面子工程的老花瓶,但他卻是個忠正的人。
這說話分析的哥們顯然是把遼國還當成了一百多年前剛在盧龍安定下來時不識農耕的馬背民族了——事實上,經過百年的漢化,這一群人漢化程度之高,光看外表實在難辨胡漢。
更何況,都什麼年代了?
姜紹輝是見識過遼國的,不由對此人有些鄙夷。即便西遼民族本身不識農耕,不知道如何經濟發展,可他們可以用漢人打工仔啊。並且這些人對北朝朝廷的認同感還不低。
——這也是讓姜老丞相極度心痠痛恨的一點,對於中國人而言,更重於家鄉意識,而少民族意識。
北方漢人沒被西遼分級,也很平等沒遭壓迫,日子過得還比前朝亡朝的時候更好:至少大家不用易子而食了,大家也能報的上戶口好好勞動過日子。哪怕就為了守著這點好日子,就為了自己家鄉不被人糟蹋,大夥兒也得抗爭。
每每到了城破的關頭,城裡的老百姓哪會有好日子過呢?家產都被洗劫城裡的大兵順手牽羊了。
人之常情,人家遠道而來累死累活的總要點油水吧?油水哪裡出?自然是當地老百姓。
實話實說,即便是姜紹輝也無法保證,如果南朝的軍隊攻破北朝防線長驅直入,己方的“大兵”會不會趁機掃蕩當地百姓。
但心裡意識到前途之艱難,姜紹輝還是忍不住以花瓶的身份抗議,“我朝立國未久,難道遼寇立國久乎?北面根基更不穩,此刻多少舊民南望王師?”
根基未穩這個問題北朝只會比南朝更嚴峻,他們還要面對民族問題,即便老百姓大面上抱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保衛家園心態,可在西遼此刻立國未久的情況下,他們還是抱有民族觀念的。
再勢利,江南江北到底都是一個民族的,在一定條件下他們倒戈也不是難事。
更何況,姜紹輝已經多老了?
姜紹輝很清楚自前朝覆滅,被北朝軟禁之後身體狀況變得有多糟。哪怕是高階戰俘待遇,可也經不住他時不時的絕食抗議。
體力下降嚴重,身體出現了各種毛病。姜紹輝有時回憶往昔,時常會滿面涕零,連頭髮都花白了,他還能等多少年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