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著什麼外皮,都不過是為了各方的野心罷了。
歷朝歷代的王朝,都只是開創了自家王朝店而已,中原這片土地上,從無一個以“中國”為國名的朝代!
漢帝國、唐帝國,卻無一個以這片土地命名國家的王朝,都只是以開王朝店的目的放於首要位置。
以至於到了18、19世紀,歐洲人笑稱“中國”只為一個地理概念而無實際的國家概念。
秦方好這麼想著昏昏欲睡。
越是明白這些,越是明白政治,她就越會為那些白白流過的血淚而痛心。
人的痛苦無不來自於自身——即便覺得痛心,她仍是明白自己沒有改變這種現實的能力。
倦乏之時,隊伍忽然停了下來。
根本無須中宮自己出聲,作為首席大宮女,舒雲已經呵問起了前方,“何事停下?”
還未等人回答,四周響起了胡琴的聲響,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于山隅。
“這曲調……”秦方好驚醒,“讓她來,停下,快讓她來。”
舒雲一時還不明白主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又聽前方侍衛來報,“看著是一位姑娘,跪於道邊,筆劃著意思要見中宮。”
普通在洛陽城裡的時候,堂堂中宮的儀仗怎會被一介草民貿然地攔下?也就因山上下來,山道狹隘倒只能禮節從簡。
便是這樣,中宮也不是隨便哪一個民女想見就見的,更何況是一位有孕的中宮。
反常的,秦方好卻說道,“讓剛才那位拉琴的姑娘過來。”
“娘娘?”
四周守衛著的人不少,一個身份微妙的中宮在當下的這個時機出事是件大事,一個身份微妙又懷孕的中宮要在當下出事,更是能大做文章的事。
那一位民女荊釵青衣,頭戴著帷帽皂紗,短垂於肩頭為淺露。
看不清面容,然而看著身影秦方好卻認了出來,“阿瓏。”
阿瓏撩起細紗,微笑,嫻靜如山茶花一般的女子。
走到中宮面前,還有十步之時,被人攔下。
秦方好正待向周圍喝止,阿瓏卻忽地於地跪下,將手中的籮筐舉過頭,恭敬地奉獻。
“阿瓏……”忽的,秦方好不知如何言語。
事過境遷,兩人現下的身份,便只是在這十步之間,也猶如彌散著薄霧濃紗,幔帳重重撩不開。
啞女阿瓏待宮女接過後,對著秦方好笑了笑,然後轉身返于山野。
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刻,李兆豐那神棍說道,阿瓏雖是個聾啞人,卻最善看人。
——“阿瓏喜歡的人,都是心善的人 。”
殿下心存一念之仁,他日或有後福。
一念之仁嗎?
她想自己如果還有一些仁義的話,那麼也只能維持在底線。因為一旦觸及到她本身的利益……如何取捨她很是明白。
如果用這般的定義,她可真是個假仁假義的人。
可即便出於假仁假義,由她影響而儲存下的生命……卻也總是真正鮮活的生命。
“後福嗎?”
她輕撫著小腹。
還是說,女子的命運,無論本人何樣的才幹,最後都要回歸於相夫教子,因子嗣而為大,因子嗣而被建立?
這一日歸於交泰殿。
交泰殿仍是井然有序,在這玉樓金屋的所在,一切仍猶如舊日,似乎主人只不過離開了片刻而已。
這一“片刻”的心跡,酸甜悲苦,彷徨與煎熬實在無以計較。
阿瓏送給了她一筐橘。
果實外皮肥厚,色彩鮮豔者為橘,青扁粗糙者為枳。
“咦?這還有兩種呢。”舒雲檢視著籮筐,對秦方好說,“橘子是甜的,枳子是酸的。”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南朝公主若她,如果在南朝必能是一活得絢麗自在的強勢皇女,然而到了北朝,一步一驚心才走下了這中宮之路。
秦方好說道,“我想吃枳。”
這青色的、苦澀的、不美的果實。
然而來自宮外的事物總不容易過關,舒雲更是謹慎,便是熟人,這時候她也絕不敢隨便接了人的東西就給主子食用。
只能笑說道,“酸兒辣女,主子想吃酸的,可見這回是個小皇子。”
“我卻想著這是個女兒,是個帝姬就好。”秦方好以著母親的姿態說道。
舒雲楞了下,這個時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