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
正罵著,細妹子從外面進來,見狀說道:“老爺,日頭熱得很,莫再發火嘍。小心把腸子裡燒著唦。”
吳孝增見細妹進來,消了些氣,臉色緩了過來。對書辦說:“快去與我寫一封信,就說都統偏向山西人,把茶葉市場都搞亂嘍。”
書辦正收拾東西要走,見吳孝增如此吩咐,就問:“回老爺,給誰寫信撒?”
吳孝增又生氣了:“莫非你是個傻瓜?與左大帥寫信。我要把官茶經營的權奪回來,還要在水磨溝種茶樹。將來,我就不從關內進茶。我要做西北的茶王,把俄國人也要擠垮嘍。”
在水磨溝種茶的事,吳孝增已經嚷嚷了好長時間。這還源於那次烏蘇的阿奇木伯克來,吳孝增請他吃飯,伯克送了他一包當地產的柳花茶。
烏蘇地處烏魯木齊西北,為去伊犁之要道。此地與伊黎菊花谷一樣,生有一種柳叢,葉瓣可以代茶,稱為柳葉茶。乾隆帝時,伊犁將軍阿桂曾帶入北京作為貢品。乾隆皇帝品嚐之後,大為讚賞。還賜了阿桂御製詩一首:
色綠香清性味涼,
玉盞盛來翡翠光。
倘若天山能會意,
也應化雪作茶湯。
此種柳花綿延烏蘇至奎屯一線二百餘里,以奎屯河所產的小花瓣最為珍貴。可惜此種柳叢數量很少,且不為人識。阿桂之後,再無人用它來代茶。
吳孝增把柳葉茶拿回家後,花鬱青品嚐了,欣喜不已,馬上去找了菊湘。兩個人討論了幾日,花鬱青對吳孝增說:“如果能把此叢移栽了,再與菊花臺的野菊花瓣相窨,可能會炒制一種特殊的茶葉。將來量大了,品種也會增加。新疆若能自己出品茶樹,就會破了寒冷地方不能種茶樹的規矩,你的名聲就大嘍。”
吳孝增聽了,心花怒放:“那就做唦。僱人去烏蘇,把柳叢挖來,栽哪兒哩?”他摸了一下腦殼,說,“就栽水磨溝好嘍。這幾年都統都讓我們茶商拿銀子,在那兒栽樹。我不如自己建個茶園唦?”
花鬱青說:“你以為移種茶樹是耍哩?你又不懂栽培,又不懂炒制。要是胡英在,那就不同嘍。”
吳孝增有點吃醋,賭氣說:“又提你的胡英,只怕他的骨頭都漚冇得嘍。莫非王母娘娘會把他從地下取出來,再送到新疆不成?”
花鬱青生氣了:“不許你糟賤於他。我說的你還不信唦?這兩種東西,人們都不叫它們茶樹。為啥子哩?就是為了新疆人不知道這兒也能產茶。他們叫作麼子菊花,叫麼子柳樹,就是不叫茶樹。你先要正名嘍,再做唦。孔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
吳孝增為此曾經專門回了湖南一趟,一是料理雜事,二就是想請幾個茶樹栽培的行家,來指導他移種茶樹。
安化最有名的茶樹栽培行家聽了他的設想,笑話他道:“自從神農嘗百草,沒聽說西域生茶樹。吳大老闆,茶樹喜熱喜溼,喜霧喜雨,喜溫喜潮,唯獨怕冷怕幹。聽來進茶的人說,西域那個鬼地方,走上一個月,連個人芽都冇得。石頭大的像牯牛,風一吹就冇得嘍。夏天,吐魯番的縣太爺坐在水缸裡面辦公。冬天,屙泡尿要帶著棍棍,不然就凍住走不脫嘍。”
吳孝增聽得,笑了個肚子疼。他說:“個老子的。是哪個么兒說起的怪話?新疆好呦。永久不用蚊帳,也冇得蚊子。衣服、被褥總是乾的,哈密瓜勝過了甘蔗。冬天的屋頭有火炕,燒的是石炭,暖得很。不像安化,夏天潮乎乎的,冬天又陰冷得很。我回來都不習慣嘍。那邊的銀子好掙,人都傻得很,不知道賺錢。”
有人問:“那兒有土冇得?有樹冇得?咱們這兒的茶樹到那頭栽在哪裡?”
吳孝增說:“那兒的土埋上你家祖宗八百代人也是夠的。那兒的樹,造你家幾千萬代的棺材也用不完。哪個要你把這兒的樹移走?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孔子曰‘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連這也不懂,莫非你是個傻瓜?那兒就有一種樹,樹葉能夠做茶。我是要你們把它移栽嘍,再做成茶。”
一個人說:“那要是移栽成嘍,咱們湖南的茶葉還到哪裡去賣?幾百年來,西北的茶葉都是咱安化江南坪運出的唦。”
吳孝增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莫非你是個傻瓜?豬腦殼?中國有多大,你曉不曉得?外國有多大,你曉不曉得?你這幾擔擔茶葉,算個麼子嘍。蠢貨,都是蠢貨!只能在家吃糙米的蠢貨。你曉得新疆的米有幾多好吃麼?饞死你個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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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