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舅媽和四姐處報喪。”
吳孝增一聽要到花鬱青家報喪,就說:“八妹,你就先好好歇息,運回六姐的事我即刻安排。還有,到古丈路途遙遠,路上又不太平,還是我親自帶人去接花家舅媽和鬱青妹妹的好。所有的費用,都由我來出好嘍。”
湘沅說:“四哥,你這樣子幫我,我們無法報答你。喪事的費用,我們家還有,斷不敢再讓你破費。”
吳孝增站起身:“錢的事再說好嘍。我現在就安排人去接六姐。”
湘沅在身後又問:“四哥,那個來報信的後生仔,走了麼?”
《菊花醉》第四章(10)
吳孝增停住腳步,回身說:“我懷疑是他害死了六姐,又來冒功領賞,叫人把他捆送到縣衙去了。”
湘沅著急道:“四哥,千萬莫要這樣做。我看那個人不像個壞崽,這麼辛苦地跑來送信,再誣賴人家,咱不能做這等事情。四哥,求你把他放了。雯兒,拿十兩銀子送給那個後生,表一下心意。”
雯兒答應著就要去取銀子。吳孝增把她攔住了,說:“八妹,你既如此說,我就把他放嘍。銀子我來給他,要送人情,就給他五十兩好了。你看如何?”
湘沅已經心力交瘁,無力再多說,細語道:“就依四哥吧。”
吳孝增出來,吩咐家人,趕快預備船隻,等一下隨那個阿牛去接湘蓮的屍首。他自己又來到縣衙裡,找知縣要人。
安化知縣鮑餘年在去年就已升任長沙知府。新來的知縣姓劉,才滿二十歲,是他爹花錢為他捐的官。剛來半年,就與吳孝增成了莫逆之交。吳孝增要他做啥,他就做啥,一心一意要早日把買官花的銀子撈回來。
見門吏通報說吳四爺來了,劉知縣早從公事房迎接出來,哈哈笑道:“四哥,您老人家駕到,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讓我又失禮了不是?”
吳孝增把手一擺,說:“今日沒功夫陪你扯啥子閒話。我問你,方才我讓人送來的那個傻瓜呢?”
劉知縣見吳孝增臉色沉重,不敢多說,道:“我已經命人把他關到死牢裡去了。”
吳孝增說:“你沒打他吧?”
劉知縣急忙辯白:“沒得四哥的吩咐,我咋敢擅自作主嘛?”
“那就快把他提出來,給我放了。”
“咋個剛關上,又放了唦?”
“少說廢話,我讓你放就放嘍。另外,你再給他五十兩銀子。”
“啥子?我還要給他五十兩銀子?”
“怎麼,莫非你不肯?”
“四哥的吩咐,我哪個不肯呦。”
劉知縣回到公堂,剛要吩咐升堂。吳孝增一揮手,不耐煩地說:“莫要囉嗦唦,你快去取錢。”
劉知縣只好下了坐椅,走到門口,吩咐衙役把那個阿牛放了,自己跑回後院取銀子去了。
阿牛一瘸一拐地被帶到縣衙,嚇得渾身發抖。見了劉知縣和吳孝增,跪倒就磕頭,嘴裡不斷地說:“我再不敢報信嘍。我再不敢報信嘍。”
吳孝增踢了他一腳,說:“起來,你沒得事情嘍。你報得好信,這是縣太爺獎給你的五十兩銀子,拿起給你的堂客做幾身好衣服穿穿。”
阿牛不敢相信,只是說:“我再不敢報信嘍。”
吳孝增喝道:“住嘴!你快拿著銀子,帶著這些人回去,把那女人的屍首交給他們,就沒得事了。聽到沒得?莫非你是個傻瓜?”
阿牛戰戰兢兢地說:“我曉得。我曉得。大老爺。”
吳孝增一指劉知縣說:“莫非你是個傻瓜?我不是大老爺,他才是大老爺。”
阿牛又向劉知縣磕了頭,爬起來,帶著家人們去了。
五
傍晚時分,天空又下起了雨。
開始是細如牛毛,繼爾像桑葉養蠶。到了晚飯辰光,就下大了。雷聲從西邊的山腳下響起,貼地皮滾過來,咔啦一聲,炸裂了,屋宇一陣顫動。接著一道閃電,刺破濃重的陰雲,把灰暗的天空撕破了。
雨聲嘩嘩地響起來,院子裡的柏櫟和油桐樹葉,被雨水澆得低首伏眉,在枝上站立不住,折斷了,落滿了一地。水流很快地在院子裡匯成了溪,夾雜著樹葉、雜草沿著出口朝院外淌去。
漸漸地,天與地連成了一體。山也看不見了,樹也看不見了。茶園更是看不見了。
大雨下起來時,花鬱青正帶著菊湘,從古丈城裡往羅依溪的家裡趕路。
父親死後,花鬱青的大哥花飛龍承襲了土司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