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北方,比起深冬,更多了幾分溼冷。
尤其又是遇到雨天。
柳蔚坐在客棧窗邊,透過窗縫,看著外面沒有停歇趨勢的大雨,緊了緊脖子,歪頭,問身邊的容稜:“這雨下了幾天了?”
手裡執著一本書正在翻看的容稜,頭也沒抬,說道:“兩日。”
柳蔚掰著手指算:“那也就是說,咱們已經走了六日了?”
“嗯。”
柳蔚不免有些頹氣,用手撐著下顎,看著外頭的雨幕,真心的呢喃道:“無趣。”
正在看書的容稜終於抬起頭,將看了一日的書放下,起身,走到她身邊,為她將披風裹緊一些,說:“雨停便走。”
恰好此時,外面“轟隆”一聲,竟是一道春雷。
柳蔚臉上的表情更糟了。
雷驚洪落,這是還要下幾日雨的意思?
六日前,柳蔚左盼右盼,終於盼到容稜將鎮格門及宮中的瑣事交代乾淨,可以出發青州。
她興沖沖的一大早就上了出城的馬車。
一開始三日,也的確很順利,可到了第四日,下雨了。
那時候還是下午,馬車本不打算停靠,但看雨勢不小,惟怕路上出現什麼意外,便提前找了客棧歇腳,還以為,頂多明日雨就停了。
結果沒停。
又想,再過一日該停了吧。
還是沒停。
今日,看著外面依舊沒有要停的意思的大雨,柳蔚到底不耐了。
這次離京,她與容稜都算不容易,容稜就不說了,鎮格門一堆事,內閣還有一堆事,他為了這半個月的小息日,把所有藉口都用了,才終於讓那幾位內閣老臣鬆口,放他出去一陣。
柳蔚也有麻煩。
小矜小黎都要念書,柳蔚一開始就沒打算帶他們,但兩個小孩知道了此事,不依不饒的非要跟來,左哄右哄,也沒哄好,最後,她還是一大早趁著小黎沒起床,偷偷跑出來的,臨走前留了張條子,寫明半個月定歸。
原本,京都到青州,若是走近路,快馬加鞭,也只要五日路程。
可現在,光在路上就耽擱了好幾日,從這兒到青州還要走一日,這一來一回的,哪裡還有時間。
柳蔚很惆悵,尤其是想到今日還是不能出發,那惆悵就蔓延成了陰鬱,將她整個人籠罩。
但相比她的焦躁,同行的另一人,倒是悠哉得很。
柳蔚扭頭看向那位替她裹了披風后,又坐回椅子,開始慢條斯理看書的男子,問:“不能出發,容都尉是不是很滿意?”
剛拿起書的容稜沒有抬頭,卻輕笑一聲:“沒有。”
看那笑容,就知道有。
柳蔚嘆道:“你言不由衷。”
容稜不說話,繼續看書。
房間裡安靜下來,外面的雨聲便顯得格外大了。
柳蔚站起來,在窗邊看雨,閒散似的盯著遠處雨幕發呆。
而就在這時,一道咕嚕咕嚕的聲音,由遠而近。
柳蔚順著那聲音來處看去,就見雨霧遮掩的右方,一輛疾馳的馬車,正往這邊駛來。
柳蔚看那不大的馬車踉踉蹌蹌的模樣,好奇的定住視線。
馬車車轅坐著一身蓑衣的車伕,車伕似乎知道這山路艱難的地方有客棧,馬車直直的駛進客棧外的馬棚底下,這時,聽到動靜的客棧小二也出去迎客了。
車伕脫了溼漉漉的蓑衣,將其順手搭在一旁的架子上,對小二道:“我家夫人在路上染了風寒,你找間最暖的房間,再找位離得最近的大夫,這是賞錢。”說著,順手扔了一塊碎銀子。
小二麻利兒的接過,笑呵呵的說:“貴人放心,小的這就給貴人備房,至於大夫,這雨勢太大,怕是路上會有些延誤,最快一個時辰給您找來,您看成不?”
車伕也知道出門在外不好挑剔,就“嗯”了一聲,回頭,對車廂裡道;“夫人,都安排好了。”
車廂的門,這才被拉開,裡面,一個紅衣素妝,卻眸色冷厲的婢女,先鑽了出來,她打量了客棧一番,面有不滿,但也不再多言什麼,轉頭,雙手恭敬的將車內的婦人扶出來。婦人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的長裘,外頭裹了毛茸茸的脖圍,臉色蒼白,身形可見不穩,在紅衣婢女的攙扶下,慢慢走出來,可這時,一道冷風吹起,婦人的臉上,立刻沾了不少雨水,頓時,顯出幾分狼狽。
紅衣婢女立刻緊張的捏著袖子,為婦人擦了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