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京都城內。
柳府的大門,已經蒙上了一層灰,於文老夫人在於文敏馨的攙扶下,慢慢從馬車上下來。
丫鬟上前去敲門。
門沒一會兒就開了,邋里邋遢的門房看到外頭的人,頓時來了精神,忙彎腰駝背的喚著:“於文老夫人,您,您可算是來了……咱們家老夫人,一直盼著您呢。”
於文老夫人蹙了蹙眉,沒說什麼,手搭在於文敏馨身上,由著孫女扶進去。
往年總是綠樹成蔭,雕欄畫棟般的丞相府,此刻卻透著一股蕭條,而這種蕭條並沒發生多久,但,人心的寒涼,卻令這裡看來,已像荒廢百年。
門房一直殷勤的在前面帶路。
於文敏馨幾次想說話,都在祖母的示意下,沒有吭聲。
從前院走到後院,眼看著那門房還要跟,於文敏馨到底忍不住了,看了自家丫鬟一眼。
小丫鬟很懂眼色,立刻一步將門房攔住,說:“我家老夫人和小姐對這兒熟得很,就不勞你帶路了,回去守你的班吧,莫要以為柳府現下沒了主子,偷懶耍滑便沒有人管了。”
小丫鬟說的很不客氣,門房臉頓時漲紅一下,一抬頭,看到於文老夫人和於文敏馨已經走遠,連那小丫鬟說完也走了,頓時哼了一聲,呸了一口痰。
“哼,裝什麼裝,不就是惺惺作態,假模假樣嗎?說的跟真的似的。”門房自言自語的發洩完,眼珠子一轉,就拐了條道,從另一個側門走進後院,目標準確的往一個方向而去。
於文老夫人再看到柳老夫人時,眼睛就紅了。
多年的老姐妹,誰也落不下這個忍。
於文老夫人走到榻前,嗅著屋子裡腐朽的濃藥味,抖了聲音:“前兩日不是沒這麼嚴重嗎,怎麼這會兒就成這樣了?”
躺在榻上,面色灰白的白髮老太勉強牽起一絲笑,滿是斑點的臉上,透著明明白白的死氣。動了下手指,卻沒法說話,只朝旁邊的桌子那兒,點了點。
立在旁邊伺候的楊嬤嬤忙將那東西拿過來,雙手遞到於文老夫人跟前。
“這是什麼?”
楊嬤嬤沒說話,只是將那東西又遞了遞。
於文老夫人遲疑一下,還是接過,於文敏馨替祖母開啟,這是一個小盒子,盒子看著樸素,外面一絲紋絡都沒有,看著就不值錢。
可裡面的東西,於文老夫人看到的那刻,卻險些刺紅了眼。
“你這是做什麼?”於文老夫人不覺發了怒,將東西奪過來,蓋好,塞到臥病不起的柳老夫人懷裡。
柳老夫人蒼白的抖了抖嘴,但隨著病情嚴重,三天前,已經說不出話了。老夫人知道,自己就是這幾天,不過也好,人活久了,也沒什麼意思,這條命一直拖著,還不如早早了解了,省的遭罪。
於文老夫人還在生氣,抬手,對孫女道:“你先出去。”
於文敏馨雖然好奇,但也不好多問,帶著丫鬟,走了出去。
房門剛一關上,楊嬤嬤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於文老夫人磕頭。
“你……”
於文老夫人一愣。
楊嬤嬤紅著眼睛開口:“這個頭,老奴是替我家夫人磕的,還望您老人家,救救我們柳家。”
楊嬤嬤說著,砰砰砰又是三個響頭,抬頭時,額上已經出血,楊嬤嬤並不年輕了,這幾個頭,磕得半點不含糊,用足了力氣。
於文老夫人看到方才那東西,實則已經猜到了,但還是要說:“你是要我救柳家,還是救柳家的某一個人?”
柳老夫人渾濁的眼睛看著於文老夫人,竟出奇的笑了一下,雖然說不出話,但這個眼神分明在說——多少年了,還是你瞭解我。
柳老夫人這眼神,令於文老夫人心口一酸,忍不住嘮叨:“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聖上打的什麼主意,你我都清楚,不過是一些帝王心術的手段罷了,你那兒子有出息,又深得帝心,早晚是要出來的,你說你這是何必?為什麼就非要把自己弄成這樣?你還有大把的福要享,等你兒子出來了,家門一振,和以前又有什麼區別?你為什麼就要較真?”
是啊,於文老夫人這話說的一點沒錯,皇上現在要做什麼,但凡有眼睛的,有腦子的,都看得出,猜得到。
柳府現在看似凋零,但眼下有多凋零,等到柳城出獄,那好日子就有多長。
現在不過就當是陪皇上演一場戲,為什麼就非要當真?
於文老夫人真的很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