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重與萬家的關係,柳蔚一直有些模糊,首先萬重與萬家沒有血緣關係,其次萬家那些齷齪事,萬重好像都沒參與,這兩點讓柳蔚下意識認為,萬重在萬家並沒地位,他不被萬家人看在眼裡,親近的事
不會讓他做,秘密更不會告訴他,甚至為了迴避他,萬立在他幼年時送他到了駐兵軍營。
可如今再看,萬立是何立場不好說,但萬茹雪對她這個弟弟,彷彿還有幾分真情?
萬重這會兒的臉色也很難看,柳蔚今日帶他出來,目的是想打破他的自以為是,將萬家的所作所為攤開在他面前,讓他做出選擇。
但現在,如果萬重也是萬家行為的受益者,那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都絕不可能與他們站在一邊了。
柳蔚有些失策,她不應該這麼冒進,反而助長了萬重對萬家的歸屬感。
短暫的沉默後,首先打破沉寂的是丁五娘,她帶著身邊兩個姑娘,道:“二位公子慢慢談,我們先下去。”
柳蔚沒想讓她走:“半個時辰可還沒過去。”
丁五娘僵了一下,使了眼色,讓兩個姑娘先走,自己又留下了。
房間裡的氣氛越來越差,過了好一會兒,萬重終於咬了牙,轉身坐回了凳子,拿著桌的茶壺,咕咚咚灌了一大半。
將茶壺擱下時,他滿嘴都是水,下顎連著衣領都溼了,他也不顧及,有些撒氣的對柳蔚吼:“三年前的升遷,是我用命換來的,跟任何人都沒關係!”
柳蔚嘲諷的盯著他,冷冷的笑。
萬重讓她笑得火大,伸手把衣領扒開,露出自己傷痕累累的前胸。
武將的身體柳蔚看過不少,容稜身有許多傷口,大大小小,新新舊舊,交錯斑駁,萬重身也有很多傷,但其最扎眼的,是左邊心口位置那個已經結了疤印的箭痕。戳著那箭痕的位置,萬重語氣很差:“連著兩箭,射的同一個位置,拔箭的時候軍醫都嚇壞了,說不敢拔,一個不注意是大出血,會喪命,知道最後是誰拔的嗎?是我,我自己拔的,血濺得到處都是,最後綁,我還得繼續出去打仗,一整船的海盜,數千萬兩贓銀,我們十來個兄弟丟了命,把他們全給抓住了,你說,這份功勞,夠不夠我從副督令轉正?我命都豁出去一半了,你現在告訴我,這份升遷是
我爹我姐給我走的後門?你他媽說得有點道理嗎!”
萬重是真的氣壞了,他吼得很大聲,可越大聲,柳蔚越能聽出他聲音裡的心虛。
甚至不止柳蔚,連丁五娘都聽出來了。
丁五娘不知道事情經過,可她識人無數,辨人只需一雙眼,這個什麼督令是心虛了,因為心虛,才嚷嚷那麼大聲,生怕被誰抹去了努力,張牙舞爪的要證明自己。
偏偏越證明,越是證明不了,因為連他自己都沒那麼信任自己。
這件事到這兒再說下去也沒意義了,柳蔚現在對萬重持保留意見,她猶豫一下,讓開了擋住的大門,對萬重道:“你走吧,我與五娘還有些話要說。”
萬重一下炸了,剛才不讓他走,非要他說個子醜寅卯,現在聽完了,立刻把他當賊似的,迫不及待攆他走。
憑什麼?難道他靠自己努力掙得的升遷機會,這麼讓人難以相信嗎?若說之前柳蔚對萬重和氣,是認為萬重在萬家的事裡屬於無辜者,那現在防備他,完全是覺得自己之前瞎了眼,這萬重與萬家分明是狼狽為奸、蛇鼠一窩,所以柳蔚沒覺得自己哪裡做得不對,她需要萬
重離開,因為後面他與丁五娘要說的話,已經不想讓他聽了。
可萬重不幹,他覺得自己被冤枉了,他受不了這個委屈,他氣的把茶壺直接砸了,“哐當”一聲,碎片散了一地。
柳蔚嘖了一聲,不鹹不淡的看著他,已經不想與他多話了。其實分道揚鑣挺好的,兩人本來不是一路人,一個用盡方法想為自家親眷脫罪,一個掘地三尺要給貪官全數定罪,兩人的理念從始至終南轅北轍,但萬重都接受了巡按府給他身邊安眼線的事,這會兒這
個眼線卻告訴他,我知道你壞,但沒想到你這麼壞,所以我不盯你了,咱兩各走各了。
萬重那個氣啊,鬱悶的胸口都長毛了。
而柳蔚還一副“你還不走,你趕緊走吧,我看到你煩”的表情,更是把萬重憋得一身的骨頭筋都捋不直。
萬重不走了,是不走,和柳蔚槓了。
柳蔚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決定再給他一個機會,問他:“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萬重又不想說,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