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風絡吃完小粥後,東方語又去廚房忙開了,一個時辰後,她提著一桶熱水,拿了臉盆與毛巾出現在風絡視線裡。
風絡看見這些物品,第一個反應是,她該不會想親自侍候他沐浴吧?
雖然他覺得無所謂,但她一個姑娘家,還是——風絡突然想起少女與他胞弟風情之間的糾葛,當下極快地皺了皺眉。
他不能為了自己舒服,就不顧她的名聲呀。
“太子殿下,收起你那充滿邪念的眼神。”少女提著桶吃力走近床前,涼涼地瞟了床上渾身沒處乾淨的男子一眼,淡淡道:“我這是打算給你洗洗頭髮呢,之前我給你梳頭髮的時候,發現髮絲都打結了,你現在一定覺得頭癢得難受吧。”
雖然風絡不比風昱那廝有潔癖的毛病,但對於一個從小在皇室裡成天被成群奴僕環繞侍候的太子來說,現在的汙髒也是讓人難以忍受的吧。
少女暗暗在心裡下著結論,瞄了瞄風絡抽動的嘴角,又道:“至於沐浴,待你身體好點,至少,得等到你可以自己走動的時候再說吧,現在,你先將就著,我先幫你弄乾淨頭髮再說。”
風絡愣了愣,當然,讓他發愣的是少女那直接不留顏面的言語,還有她直率不加掩飾表露出來的情緒。
他在她眼裡,完全就是個再平常不過的病人。
什麼尊貴、畏懼、敬重,在她眼裡,統統都是浮雲。
她沒空抬頭仰望,也沒心思去在意。
風絡愣了半晌,忽然覺得心情愉快起來,在這裡,他不是太子,她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他不過是個需要照顧的病人,而她則是個盡責照顧病人的大夫,如此而已。
所以,她在他面前直率而沒有敬畏,甚至偶爾還流露出狡黠,平常中帶著溫柔,笑意裡透著聰慧。
少女說著,也不管風絡同不同意,直接將他的頭部挪向外,然後挽起衣袖,用毛巾裹在他衣領處,以防止稍後洗頭髮時水滴弄溼他的衣服。
弄好毛巾,她便解開他的髮髻,再將臉盆裡的熱水慢慢地一下一下淋溼他的髮絲,然後輕輕地揉搓起來。
纖纖十指抵達頭部面板,指間動作相當輕柔,力度亦十分適中;風絡心下莫名的微微泛起一陣漣漪,他緩緩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一刻的安靜美好。
窗外,景緻如畫,日光斜斜從縫隙中透進來,斑斑點點裡灑就一室明亮金黃,少女眉宇風流,容顏絕世,明亮眼眸清澈如泉,上翹嘴角微微含笑,纖纖玉指握著他的髮絲,極盡溫柔而體貼地洗搓。
在她眼裡,她從來都沒有將他置於太子的位置,而以敬畏甚至討好的眼神仰望他;她一直將他放在與她同等水平的位置上,她看他時,眼眸裡只有平靜淡然。
風絡心裡念頭無數,靜靜看著水藍的身影與金黃日光相互映襯,纖細的身影被無限拉長,綺麗著一室安靜華光。
安靜、溫柔、體貼、美好、閒適、平淡,風絡想不到這些詞能在同一時間同一空間被他用上,還是用於形容一個人身上,讓他除了恍若置身夢中,更多的是,讓他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強烈渴望,一股讓他做個普通人的渴望。
不必揹負家國責任,不必理會人心詭詐,不用費神算計猜度。
娶一個心愛的女子,與她安靜度日。
就像現在,她溫柔美好,眼中只有他;而他享受著來自她的溫柔熱愛,雙瞳裡也只容得下她的身影。
多好!
安靜的氣氛裡,桶裡的熱水騰騰熱氣在空氣裡瀰漫,風絡隔著嫋嫋熱氣後仰著看向少女,只見熱氣迷漫裡,少女容顏如幻似真,她微微垂著眼眸,神情平靜中透著專注,專注裡泛著溫柔認真。
不知不覺,這一眼,這一看,便讓風絡痴迷了,視線似乎被無形吸力牢牢吸附了一般,再怎麼掙也掙不脫,收不回。
少女對他過度的注目的視線似乎仿若未覺,她一邊輕柔地清洗著風絡滿頭烏黑髮絲,一邊在心裡忖度著,該如何不露痕跡又能不動聲色從風絡口裡套出關於墨白的訊息來。
“嗯,洗好了,你現在感覺好多了吧。”少女微微笑著,站起來,將桶與臉盆拿了出去,然後再度輕盈如蝶舞旋而回,“我還得快點替你擦乾頭髮才行,要不然,枕著溼溚溚的頭髮睡覺,你一定得病上加病。”到時吃力不討好的還是她。
她彎著明亮眼眸,眯眯笑著,又坐在了床前的凳子上,輕柔而熟練地替風絡擦著頭髮。
風絡看著她嫣然含笑的臉龐,心情居然略略湧出一絲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