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遠不如想象中順利,平西王死了,三月后王妃隨他而去,少爺曾經憂慮地與我說,擔心平西王一事會影響到季府,皇上若是查到,定不會輕饒。
短短几個月,局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世子守孝三年,自請退婚,皇上重病,突然將虛空三年之久的太子之位給了三殿下,轉而將小姐賜他為正妻,不待見三殿下的老爺,也放棄之前成見,大力籌備二人婚事。
府上轉眼之間一片喜氣洋洋,小姐破涕為笑,我亦滿心歡喜,只是,始終不敢告訴小姐,平西王被刺一事與少爺的關係。
小姐終是嫁作人婦,我被老爺指名陪嫁,少爺不願,他說,要帶我離開這裡。
恍惚間我想起與少爺一起走過的這麼些年,明知不可動情,仍是忍不住暗生情愫,忍不住心生遐想,點頭應允,小姐出嫁當夜,與他離開季府。
那夜,燈燭通明,熱鬧非凡,雲都上下一片沸騰。
我隨小姐到了太子府,坐在自己的房間,看燭火閃爍,流出血紅色的淚光,整整一夜。
少爺走了,去了西南邊境,一去三年。
小姐不知其中緣由,反過來安慰我,說男子先有一番事業功勳,才會安家,我佯裝嗔怒,說陪小姐一輩子。
小姐怒瞪,我討饒,說是開玩笑。心裡卻澄亮無比,我與少爺,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今他年輕氣盛,或許為爭一口氣,願意拋棄身份地位,放棄榮華富貴與我離開,可日後呢?
我靠在榻邊,看著徐徐升起的紅日,人的一輩子,很長吶,哪會只有愛情?
小姐成婚一月後,皇上駕崩,三殿下登基。
那段時間小姐悶悶不樂,當著三殿下的面卻還是笑得愜意,她對我說,做了皇上,許多事情便身不由己了,我安慰小姐,有她在,有季府在,三殿下的皇位,會坐穩。
隱約記得小姐與少爺提過,幾年前,太子是大皇子,可資質平平,二皇子天生聰穎,好大喜功,對太子不服,二人你爭我奪鬧出不少事來,三年前皇上一怒之下廢了太子,將兩位皇子同時幽禁,只留得一直以來被他忽視的三皇子。
三殿下生性溫和,不好爭,許多時候能忍便忍,能讓便讓,雖說頗得幾位文臣敬重,可畢竟年少,幼時又常年不受寵,支援他登基之人少之甚少。
老爺名為左相,門下文臣,手中兵權深重,皇上駕崩後更是有人看準風向,投向季府。小姐當然比我更清楚形勢,握著我的手堅定道,一定幫他坐穩皇位。
權術爭鬥我不太懂,小姐揣摩著老爺和三殿下的心思,宜進則進,宜退則退,經常與我分析利弊,在三殿下面前卻是隻字不提。
她說,讓他知曉自己為他費盡心思,會讓他難堪。
我很佩服小姐,若我有小姐一半執著,一半勇敢,那夜便會不顧一切與少爺走了。
朝廷局勢一日一變,小姐漸漸消瘦,三殿下不在時,臉上笑容愈來愈少,許是怕我擔心,總會想法子逗樂,可乾澀的笑總會讓我心酸。
我問過小姐,值得麼?男子的事情,讓他們琢磨便是。
小姐拍著我的腦袋說我不懂,她說愛了,便是愛了,如飛蛾撲火,傾盡一切愛一次,日後,便不會後悔。
我笑著,心中卻愈發苦澀,不是我不懂,是我不敢,不敢愛。
三年時間,小姐說朝廷局勢差不多穩定下來,她會勸老爺放下大權,否則,外戚專權,哪個帝王都無法容忍,與此同時,三殿下,要納妃了。
三年裡,我看著小姐褪去稚嫩的表皮,愈漸堅強,可那夜妍霧殿紅燭搖曳,小姐撲在我懷裡,抱著我,哭得聲嘶力竭。
小姐說人生便是如此,有悲有喜,第二日她便恢復成端莊的季皇后,我站在一邊,看著那個好似柔弱的顧妍琳盈盈而拜,接著聲稱連夜勞累,身體不適,匆匆屏退,我看到小姐臉色瞬間變作蒼白,眼裡的淚卻遲遲未曾滴落,一手撫上小腹,對著我笑道:“姚兒,我們去吃點東西,孩子餓了。”
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小姐,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接著又不顧一切地擦掉,說不該哭,會讓孩子不開心。
三個月,三殿下未曾踏入紅鸞殿一步。
我等著他來向小姐解釋,哄小姐開心,等著他冷落那個故作柔弱的顧妍琳,等著他來與小姐一起,替孩子取名。
等來等去,等到的,是季府滅門的訊息。
我只記得那個時候,腦袋裡一片空白,眼前發黑,耳邊嗡鳴,不願相信,直到小姐衝出紅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