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小姐才終於緩過氣兒來,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問道:“方才那姑娘,是不是十六七歲,圓臉大眼睛?”
翠玉點頭稱是,鄒小姐笑道:“那便是了,那姑娘乳名喚作紅豆,外頭卻是稱姓秦,名喚玉珠,是京裡有名大夫,還在太醫院做過一陣子御醫,前段時間才辭官。她是沈家自幼走丟小姐,前些日子,崔…”她臉上一紅,稍停了下,又繼續道:“崔郎才曉得她身份,將她尋了回來。”
翠玉聞言驚詫道:“原來她就是前些日子外頭傳得沸沸揚揚那位秦大夫,聽說她膽子可大,開膛剖肚眼睛都不眨,原本還以為是個五大三粗村姑樣,沒想到看起來卻這麼柔弱斯文。看她樣子,也是好相處,奴婢還沒見過誰家小姑子這麼用心。”
鄒小姐亦跟著點頭,進沈府之前,她早遣人將沈家上下都查了個遍,自然曉得府裡諸人境況,好在那煩人沈老太太不在,二房也分了家,就是那鄧氏沒臉沒皮,日後少不得要小心防範,至於這傳說中小姑子,她卻是喜歡得緊。更何況,以崔宇那疼愛妹子架勢,她便是不喜歡,也得小心巴結。
“幸好是個好。”鄒小姐長長地吐了口氣,喃喃道。
晚上眾人非要吵著鬧洞房,一群人中尤以顧詠喊得最歡,倒是崔宇那群同僚,因崔宇平日裡在衙門行事端方老成,少與諸人說笑打鬧,故大夥兒這會子都只跟在顧詠身後起鬨,並不出頭。
崔宇不急不惱,只似笑非笑地瞧著顧詠,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你可別忘了,紅豆還沒過門呢”,顧詠立馬就安分了,主動領著一群年輕小夥兒去外頭喝酒,再不打擾。
第二日起,玉珠將沈府大小事務交給鄒氏,便算是了卻了一件大事,總算鬆了口氣。鄒氏帶過來陪房不少,除了那天玉珠見過兩個貼身大丫環外,還有兩個二等丫鬟和四個灑掃丫頭,除此之外,另還有十來戶陪房,嬤嬤家丁什麼好幾十號人。有些在陪嫁來莊子裡,還有些就一股腦地進了沈家,將這院子塞得滿滿。
但這些都已與玉珠無關了,她和鄒氏寒暄了一陣,說了會兒體己話兒後便告辭出了沈府,依舊回了巷子裡與秦錚作伴。崔宇對此甚是無奈,玉珠一走,他臉上就顯出哀怨之色。鄒氏見狀,忙安慰道:“小妹打小就在秦家長大,捨不得那邊也是自然,可無論如何她到底是沈家姑娘,血肉親情,割捨不掉。”
自昨晚上崔宇和她說起這婚禮中銀錢竟有小半是由玉珠所出以後,鄒氏對她感情就不再是喜歡這麼簡單了。這京城裡討生活原本就不容易,多少官宦人家都是緊衣縮食地過日子,她一個十幾歲姑娘家,一面要拉扯幼弟,一面還得掙錢營生,著實不易。這兩千兩銀子對鄒氏來說不算什麼,可對玉珠來說,只怕是辛苦了這麼多年全部家當了,竟然就這麼一次性地拿了出來,鄒氏如何能不感動,對這妹子更多了幾分親近。
這廂玉珠回了家,先撲到床上狠狠睡了一覺,到天快黑時才打著哈欠醒過來,睜眼一看,床邊趴著個毛茸茸腦袋,玉珠會心一笑,伸手在他腦袋上抓了兩把。
秦錚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眨巴著眼無辜地看了玉珠一會兒,終於回過神來,大驚小怪道:“姐,你幾天沒睡過了?怎麼困成這樣?”
玉珠一邊掀被子起身,一邊回道:“認床,晚上總睡不好。還好那邊事兒都完了,咱們也得趕緊準備準備,就要過年了。”
一聽到過年,秦錚頓時歡喜起來,“這兩日你不在家裡,我左右閒著無事,便和餘老爹一道兒去集市買了好些年貨回來。你快過來瞧瞧,有你喜歡小米糖糕,特別香。”說著,便非拉著她去廚房,看他這兩日戰績。
這兩個大男人竟比她還想得仔細,連過年時鞭炮和香燭都早備好了,玉珠失望地發現,作為一家之主,她似乎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新增。
姑嫂議事
臘月裡,六部都封了印,顧詠卻沒能閒下來。
今年朝中大換血,引得京城裡局勢也跟著大變,崔家自然是炙手可熱,顧府也同樣賓客盈門。因顧信素來不愛搗鼓這些事兒,顧家便只有顧詠出面待客,雖說門房將來客擋了大半,但每日裡總還有一兩批,直把顧詠折騰得叫苦不迭。
玉珠在家裡頭卻是一派閒適,進了臘月後,同仁堂又另聘了兩位坐堂大夫,玉珠便清閒下來,只隔三岔五地去一趟。家裡頭則有餘老爹和於嬸子幫忙,秦錚也懂事,往年忙得不亦樂乎她今年居然找不到什麼事做。
直到過了小年後,嫂子鄒氏親自過來拜訪。
鄒氏嫁進沈家後很快就將沈家大小事務給拽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