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之前的貼身丫鬟月棠,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讓衛臨瀟有了親切的感覺,依稀找到了一絲從前的影子,便對著月棠微微露出了笑。
月棠偷偷朝衛臨瀟眨了一下眼。
衛臨瀟的笑容,便又輕了幾份。
上了茶,月棠亦退了下去。
曾經親厚的兩姐妹之間,也不過隔了一丈有餘,卻又仿似千山萬水。
就聽到陶晨芙微微嘆息的聲音響起:“你如今竟也與我如此生份麼?”
用的是你我,而不是夫人與本宮。
衛臨瀟聽著心中一暖,略一抬頭朝著陶晨芙笑道:“臣妾不敢。”
“好了,臨瀟,這裡沒有外人。你也不必這樣端著。這深宮廣院,我竟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好不容易能得見你一面,你難道還與我打起這生份的擂臺不成?到我邊上來坐吧。自己的茶杯,自己端過來,沒有人服侍你。我們好好說會兒話。”
“是,都聽皇后娘娘的。”
衛臨瀟玩笑著應了,便真的起身端了茶盅,在離陶晨芙最近的一個椅子上坐了。
皇后娘娘,陶晨芙聽著,心中微覺嘲諷。
“你還是如從前一般叫我吧。偷得浮生半日閒,我便不做這片刻的皇后娘娘又如何?”
“陶姐姐……”衛臨瀟叫了一聲,嚥下了後面的問話。問她好不好?還是問她為何讓自己覺得孤寂?從見面到現在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陶晨芙讓她覺得既熟悉又陌生。總覺得哪裡不一樣了。
“你是想問我,聖上對我好不好?”陶晨芙微微笑著,似是自言自語般,“好不好呢?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你說,是好還是不好?”
也不等衛臨瀟答話,事實上,這樣的話,衛臨瀟也不知道如何作答,陶晨芙便璨然一笑:“聽說你生了位公子,可惜我竟不能親自去看看,下回入宮,你把小公子帶過來讓我也瞧瞧吧。去年還與你相約,等了生了孩子,再去看望你,如今……有你這樣的仙人兒一樣的母親,想來孩子也是極漂亮的吧?”
衛臨瀟順著她的話笑道:“取了名子叫世遺,現如今才一丁點大,哪裡就看得出來漂亮不漂亮的,我瞧著紅皺皺的一小團兒,倒是醜的,可人家都說眼睛象我,五官倒是象他父親。我原想著若是生個女兒才好。還是女兒貼孃的心。”
陶晨芙嗔道“人家誰不盼著生個兒子,倒是你,還想著生個女兒,還好我是知道你的,要不都覺著你在顯擺了。世遣,”陶晨芙沉呤,“這名字好。”
這一嗔一呤之間,倒露出些往日的女兒之態來,今日陶晨芙並未著正裝,只是一件簡單的大紅襦衣,外罩寶藍紗襟,挽著簡單的髻,頭上一支九尾鳳釵,下身著了一件墨青底繡金鳳的綃金紗裙,沉靜大氣。
記得她一向是偏愛淺色的衣裙的。那種清淡如水,才更象她吧。
衛臨瀟心中便嘆息了一聲。
陶晨芙又想了一下,倒失笑:“若是你以後添了女兒,認我做個乾孃如何?”
她可是皇后,這是能亂認的?
“想要女兒,自己生就是了。我的女兒,我辛苦生下來的,哪裡就能送了你?”
陶晨芙捏著她的臉就笑罵:“從來也不是個小氣的,怎麼這才幾年,就叫張大人給帶的如此吝嗇了?我又不是真讓你送我,你捨得,張大人還捨不得呢,我做個便宜的乾孃還不成?”
這一鬧,兩人都輕鬆起來。
便如從前一般閒話起來,正說著,就有宮女在門外低聲稟報,說是陸婕妤和唐美人過來請安。
陶晨芙便斂了笑,微頓了一下,這才清聲道:“就說本宮正在接見楚湘郡夫人,今日的安,就免了吧。”
門外的宮女低聲應了聲“是”,便沒了聲息。
這一插曲,倒叫剛恢復了親近的兩人又默了下來。
“還記得我們曾經說過,想著天地之間,自由自在,走遍千山萬水的傻話,”陶晨芙凝了片刻,幽幽吐了口氣,“如今,竟連這夢都做不得了。”
衛臨瀟與陶晨芙,本就相交於心意之通。她的感嘆,她何嘗不明白?
“胸有丘壑,何處不山水?”
陶晨芙聞言一愣,旋便笑了:“臨瀟,你始終懂我,知我,亦,勝我。”
並非是她比她想的更開,只不過人對於無能為力的事情,若不能想開,便是與自己過不去了。
便是之前的聽荷,她可曾心無芥蒂?只不過是無法改變的事情,何必用以懲罰自己?這樣傻的方式,她向來不屑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