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低下頭去,剛提到問夏時的那股子神氣勁兒,舜時就沒了:“二少奶奶,您……您怎麼問起他了?”
“他呀,”衛臨瀟故意把那個“他”之拖的長長的,“你以後管事,總要同金掌櫃多打交道的,所以問問你的看法,我是覺得金掌櫃不錯,長相且不說了,一等一的,就說他那沉穩勁兒,說話辦事也是條理清晰,樣樣俱到,是個有腦子的爺們,要不世子爺怎會把他給我做陪房呢?”
聽衛臨瀟誇起書墨來,幼楠心裡便有些甜甜的,原來二少奶奶也看他很好:“二少奶奶也說他好,那便是不錯的了。”
衛臨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什麼叫也呀?”
幼楠這才驚覺自己把心裡想的也說了,她平日最是調侃其它幾個丫鬟的,如今被衛臨瀟逗成這樣,一時又急又羞,只得把頭低的更深了。
衛臨瀟心知再逗下去,這丫頭要是說了狠話出來,好事倒辦成壞事了,便收了笑,正色道:“女大當嫁,又不是什麼壞事兒,你是我的丫鬟,我自然要為你多想,不僅是你,惜竹素妗她們都一樣,就是薔薇和小麥,我也記在心上的。我實話跟你講,我是覺得金掌櫃一等一的人才,你也覺得她不錯,所以有心把你許給他,何況你也到了年齡了,這樣一來,你既不用離了我身邊,也找到了個可心的人,豈不兩好?要是把你許給個不知根底的人,你不願意,我還捨不得呢?你有什麼想法,也別自己放在心裡,和我說說。”
幼楠雖害羞,可也知道這是自己的終身大事,若一味扭捏,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二少奶奶如此替她著想,她也應該坦然才是,因此臉雖紅,可也正了神色,一臉認真又態懇的抬起頭,滿眼的感激,看著衛臨瀟道:“二奶奶都是為我好,我,我自然是願意的,只是,不知道金掌櫃他看不看得上我。”
這丫頭到底是個不錯的,不會仗著自己的事,去強求別人,知道強扭的瓜不甜,要知道,有多少的下人,仗著主子的體面,做出不知多少仗勢欺人的事呢。
衛臨瀟拍了拍羅漢床的沿:“幼楠,你坐過來。”
床塌,向來只有沈媽媽有資格坐的。幼楠一遲疑,還是起身過去坐下了,衛臨瀟就拉著她的手,柔聲道:“你放心,我既今天和你說了這話,自然都會為你打算好的。可人的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我別的不盼,就盼你們幾人,以後都能有好的歸宿。趁著現在還能好好照顧你們,我把能謀劃的都謀劃了,要是日後萬一我自己都自顧無暇了,也就不能再照顧你們了。若不早安排,豈不害了你們?”
幼楠心下大驚,一把抓住衛臨瀟的手臂,眼也紅了:“二少奶奶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叫自顧無暇,我是永遠跟著您的,您這話,奴婢心裡害怕。”
衛臨瀟倒笑道:“我不過白說說,你害怕什麼,去,我說了大半天話,也累了,你去給我拿本《將苑》找來,我一會兒閒躺著看看,再把那本《笠翁對韻》找出來一併,午後讓崔姨娘把緣哥兒抱來,我閒著沒事,教他認認字,過些日子入學了,也能跟上些先生教的進度。”
幼楠道:“二少奶奶對崔姨娘也太好了些。”
語氣裡雖有些抱怨,人卻站了起來,衛臨瀟便道:“和她有什麼干係,我不過看緣哥兒面上罷了。你快去吧。”
幼楠脆聲應著,自去了。
衛臨瀟無奈笑笑。
大家都是女人,何必彼此為難呢,大家不過是想活得更好罷了。何況當年的事,只怕還有些隱情呢,多日相處,張掖是怎樣的人,她冷眼看到現在,心中很清楚。再者那畢竟是以前的事,又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搶他的男人。倘若那樣,士可忍熟不可忍,她也不是任人欺到頭上的人。
這一來,倒想起蓮蕊和蓮竹來,不由搖了搖頭。
找個時間,還是問問她倆的意思吧。她不欲逼人太緊,可總要讓兩人自難而退,大家留幾份體面才行。
一會幼楠拿了書來,衛臨瀟歪在靠枕上看,有風徐徐透過門窗吹進來,時有蟬鳴蛩聲,倒也愜意,幼楠自去了廚房,素妗和問夏,大概又閒著無事出去蹓門子去了,想到她們,衛臨瀟不禁嘴角含笑。
也只她倆人,依然天真爛漫無憂無慮,不知人間疾苦了。
用了午膳,小睡了一會,衛臨瀟叫幼楠去把把崔姨娘和緣哥兒請了過來,聽荷坐在那裡陪著,因緣哥兒雖只四歲,也有了些認字的基礎,衛臨瀟便教了緣哥兒一會兒《笠翁對韻》裡的雙對字。緣哥兒果是聰明的,倒也不虧是他那個三科狀元的老子生出來的,學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