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騙我出來,究竟是有什麼驚喜呢?”
他掀開窗簾,雙目眯起,“很快便到了。”
“故弄玄虛。”我不滿意地哼了一聲,隨即被他盡數嚥下。
當馬車停靠穩當,霍去病縱身躍下,再將我抱了下來。
眼前的景緻與剛才截然不同,雖是同樣的黃沙大漠,高原的天際上,蒼鷹盤旋,遠處一條盤繞的河水,貫穿而過。
就像一根絲帶,纏繞在茫茫大漠中,好不壯闊奇秀。
霍去病牽著我的手,揮臂指向遠處,“你可知那是何處?”
手臂所指,是一方碧瑩的湖泊,周圍綠洲環繞,在黃沙中,分外突出。
我搖搖頭,情不自禁地朝那裡走去。
“你可知酒泉郡的來歷?”他並不急於作答,拉著我在湖邊坐下。
“難道這泉水裡,流淌的是美酒?”我十指撩起水花,清涼透徹。
“玉門關外,三十里,去年我與匈奴都部交戰的地點,便是此處。”
我頓時收起了笑意,肅然靜聽,靠在他肩頭。
他的聲音如同這沙漠中的小溪,帶著清澈的磁性,劃過我的心房,“出征前,陛下賜我一罈喜酒,並允我一樁婚事,待大軍勝利歸來,當做為我慶功的吉兆。”
我點點頭,他掬起一汪碧水,轉頭凝著我道,“當日大軍隨我西征,行至荒無人煙的大漠,飢渴交迫,路途茫茫,恰逢這一條清水而過,將士們便豪飲起來。”
“你將酒水倒入這河中?”我插話道。
他點點頭,“我便將那一罈子喜酒,盡數倒在河水中,匈奴未定,家國難安,陛下賜我的喜酒,是要我們安撫漢土!無國何以為家,這酒便要大家共飲,同進同退。”
我只覺胸中激盪不已,隨著廣袤無垠的沙海,洶湧起伏。
“你將自己獻給大漢江山,可曾後悔?”
“從未後悔。”他神色堅毅,舉目遠望。
“即便戰死沙場,也沒有遺憾麼?”我認真地凝著他。
“過了今日,便再無遺憾。”他捧起一汪水,舉到我面前。
“瑤歌,這是我的喜酒,你可願與我共飲?若飲下此酒,你便是我的妻,此生此世,不離不棄。”
我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分不清是喜悅還是酸楚。
“不是此生此世,”我哽咽著掬起泉水,與他平齊,“是生生世世,百年、千年。”
說罷仰頭飲盡,青澀的泉水順著嘴角,染溼了衣襟。
“得妻若此,夫復何求!”他一飲而盡,猛地將我捲入懷中,良久,我們兩人不發一言,就這麼安靜地相擁。
大漠蒼茫,群雁南歸,天地間彷彿只剩下我們二人。
一生一世一雙人,忍共白首不相離。
到此刻我才明白,即便是死亡,也無法將我們分開。
“你相信輪迴麼?”我輕聲開口。
“輪迴?”
“一個人死去了,可是他的靈魂卻長生不滅,跨過光陰,在另一個世界於所愛之人相守,你信麼?”
霍去病的目光似穿越千山萬水,由混沌變為清晰,“無論何時,我都不願放手。”
“不放,你一定要記得我的模樣,握緊我的手,不要鬆開。”
“好。”他抵住我的髮絲,要將我揉進血骨一般用力。
若是時間能停留在此刻,不再讓悲劇上演,那該有多好?
也許是擁抱地太過用力,我小腹突發陣陣絞痛,霍去病連忙鬆開手。
我艱難地挪動著身體,可這次胎動卻異乎尋常地持久和猛烈,我雙腿打顫,感到身體內一陣熱流湧出。
低頭赫然發現,身下的衣襬,染上片片殷紅。
“瑤歌!你堅持住!”霍去病比我冷靜,他發現我情形有異,一把將我抱起,狂奔向馬車。
青娥迅速整頓妥當,一刻也未作耽擱,快馬加鞭地趕路。
我橫躺在車內,劇烈的疼痛,一波接著一波襲來,牙齒止不住地上下顫抖,我緊緊捂住肚子,強烈的預感提醒著,死死抓住霍去病的手臂,指甲嵌進肉裡,“我們的孩子,他就要出來了…”
“莫怕,一定會沒事!”霍去病一遍又一遍安撫著我渾身緊繃的肌肉,焦急萬分。
“保住孩子…”我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眼前綻開絢爛的白光,我覺得身子飄了起來。
意識逐漸模糊,暈成無盡的空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