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
此話一出,驚起一群鷗鷺!殿上眾臣惶恐不已,放下木箸,竊竊低語,倏爾又沉默下來,只聞見那一聲聲低沉的鐘鳴。
我更是被嗆得咳了起來,轉頭卻見劉徹眉頭微蹙。我當時只是一時氣話…他如何能在大殿上公然說出呢,果然宴無好宴!帝王心思,猜不透。
“桑弘羊,你給朕說說看。”他神色一凜道,順著他的目光,下席一名身著灰色曲裾長袍的中年男子,猶豫地站了出來,身量瘦高,那一雙細眼,精芒深掩,惶恐地伏身於地。
“臣愚見,先儒所授,禮樂乃安邦之儀。禮不可崩,樂不可廢。”他擲地有聲,而後微微抬首道,“臣願聞此人高見。”
不愧為大司農,九卿之位果然不是白來的,說話有水準,打太極似得把話題推回給劉徹,這番言論可不就是我說的,這樣講來,那就是無法對證。
“此處並非朝堂,愛卿不必拘泥。”劉徹揚眉道。
左排墨綠衣冠的中年男子,列席叩首,“臣以為,大司農所言甚是,禮樂乃安邦之儀,戰事乃定國之策,二者相輔而為之。”
劉徹面沉如水,修長的手指輕叩著桌案,“那你們認為,朕是如何一位君主呢?”
一段沉寂之後,我額頭上沁出冷汗,原本就頭腦昏沉,這緊張的氛圍更讓我坐立不安,只聞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聖上功德,超於三皇五帝。”那說話之人矮胖的身軀從席上走出,不是東方朔卻是誰?
他繼續道,“如若不然,諸位賢臣為何輔佐於陛下?”那兩撇小鬍子上下跳動,滑稽不堪。“譬如周公旦、邵公都來做丞相,”他轉手一指,身後大臣一陣唏噓。
“孔丘來做御史大夫,姜子牙來做大將軍…”他神采奕奕,高談闊論起來。
東方朔一口氣說出了三十二位古代能臣,並且說的繪聲繪色,彷彿真的一樣!大家都不禁掩袖,一本正經的劉徹,最後也被他逗得朗聲笑了起來。
“好你個東方朔,朕要罰你飲酒。”
“陛下,容臣多言一句,國不可一日無君,無儲而國體不穩。”
劉徹斂了笑意,目光沉沉。我一驚,轉而卻又扯到立太子的問題上,太子應該是劉據,但我並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冊立的。
“陛下,自古長幼有序…”
“高祖有訓,立長立嫡…”
大臣們紛紛表態,一掃方才沉悶的氣氛,東方朔依舊那副自在的模樣,無謂地笑看周圍。
等到他們說的差不多了,時機已到。
“宣。”劉徹廣袖一擺,蘇林手捧著早已備好的錦帛上前,諸臣斂衣肅容,我大悟,原來這一場戲碼的精要在此處。
“佈告天下,鹹使聞知,商輟於途,士露於野,徒以太子一日不決,故民生一日不安。長子據深肖朕躬;可以承宗廟、告先祖,皇后衛氏,有母儀之美,為天下率。近慰海內厭亂望治之心,遠協古聖天下為公之義。”
冷落衛氏,扶至太子,一起一落間,劉徹在極力維持著某種平衡。
元狩元年,長子劉據,立太子。
次子劉閎,追封其母王夫人,諡璉華夫人……
一片叩謝聖恩之中,我麻木地行禮,可是心裡卻翻江倒海。
“我的兒子,他叫劉閎…”那冷宅女子竟是,王夫人!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劉徹,他究竟是如何對待那個曾經寵極一時的女子,宮中傳聞王夫人前年病逝,可為何我又在永巷見到了她?這一切太過匪夷所思。
高高在上的帝王,俯瞰眾生,可他也會有真情麼?追封賜爵,是他對王夫人的虧欠,他欠下的情債,要用一生去償還。
我身子不穩,坐起來時歪在一旁,卻是李姬伸手將我扶起,那平淡的眼眸,讓我心裡生出些許暖意,在這宮中人人都帶著一副面具,誰又何曾以真面目示人,而劉徹,我無法分辨他究竟有多少張面孔。
本次大宴的最終目的已然達到,歌舞又起,大家懸著的一顆心都放回肚子,酒宴自是酣暢起來。
耳畔一陣低鳴,嗓子乾澀,滿桌的飯菜也提不起我的胃口,殿下是一群素衣女子團作劍舞,我漫無目的地端著酒樽,握在手中婆娑。
漢宮歌舞昇平,酒氣微醺,我不停琢磨著剛才劉徹那一番言論,雖然我明知那是大不敬,可一想到軍中茫茫的星火和那些黝黑的臉龐,我便覺得自己無法平靜下來。
霍去病離開時,便是去上郡屯兵紮營,如今情形如何,我再也無從得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