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悠然一片,尾音裡有淡淡的笑意。
我緊緊攥住帷幔下襬,心底酸澀不已。生病受傷我都可以默默忍受,可是當我聽到他這般訴說,竟難過的不能自持,點點滴滴彷彿就在眼前。
他停頓了很久,帷幔在空氣中輕柔擺盪,一層錦布,卻將我的心生生隔離。
我用被子蒙著頭,不讓自己哭出聲音,狠狠地抽泣。
衣衫簌簌響動,他站起身來,我急忙從被子裡鑽出,一動不動盯著帷幔,怕他就這樣走掉了,可我卻固執地不肯伸手掀開,有一根刺梗在心頭,扎痛我的神經。
“那日,保張姬而致你落水,非我初衷。”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晦澀。
雙手扯住帳簾,那日的情形我不要再去回憶,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劍,緩緩指向張姬,也刺進了我的身體,河水再冷,也及不上心裡痛苦的一分。
“救她,是我不願虧欠於她。而對於你,我願生死與共,絕不會置身事外…”
寒風吹落沉寂的夜,捲起層層粼光。那一霎,我大徹大悟,讓自己執著不能放下的真相便是如此簡單!其實早該想到不是麼?在為他犧牲的同時,卻不知道他待我也是一樣的心意,生死與共,這是他在危難關頭,許給我的諾言。我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莫要怨我…”這一句話如蚊蚋般低不可聞。
霍去病!我猛然掀開帷幔,卻只看到了飄搖的衣角,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趴在冰涼的地板上,如夢方醒。
其實我不懂,痴念比無情更是傷人,以彼及身。其實我不懂,心病比痼疾更難消除,腐骨蝕心。情愛本是很簡單,只需相信二字,緊緊握住你的手,再不放開,這樣就已足夠。
一夜輾轉反側,當窗外的天空泛起白肚,我才恍惚睡去,無夢。
第二晚我拉開帷幔,靜靜地等著他的到來,從戌時到亥時,直到子夜悄然降臨。
第三晚、第四晚…轉眼月餘已過,霍去病再也沒有出現。後來,我問了趙嘗才知道,羽林軍開始了封閉式訓練,那晚他是來和我告別的。
春天瀰漫著盎然的生意,柳樹破出新芽,我的身體漸漸轉好,心病只有心藥可醫。
大婚將近,公主府上下一片忙碌,平陽侯的新房正在加緊建造,一時間府內工匠熙熙出入,泥瓦磚石源源運輸,平陽府東邊那一排舊樓都被拆掉,新居周圍擴建成花園,和攬月樓的格式有些相同,動靜委實不小。平陽侯娶了長公主,皇家的聯姻皆是一個套路,我坐在梅苑外,呆呆地望著並不蔚藍的天空。
前幾日,府上的大管家鄭氏,將我們這些伶人召集在一起,頗為正式地開了一次會議。首先是婚宴當天的禮儀云云,然後便是歌舞內容如何安排,最後又特意強調了,各路達官貴人都會來參加,帝后皆會親臨,送女兒出嫁,這可是重量級嘉賓!
一想到漢武帝的真實面紗就要被揭開了,我隱隱有些激動。
“何事如此專心?”梁公子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身旁的臺階上。
“嗯…沒什麼,發會呆。”雙手托腮,我如實回答。
“平陽侯大婚,又是不平靜的年月。”他仰天輕嘆。
“為何?”我疑惑道。
“呵…想不想學劍舞?”他撿起地上一支桃木,劍鋒一轉,木葉蕭蕭。
“有人免費教我,為何不學?”我跟著站起來,捻起一瓣桃花。
梁公子舞劍的風姿,我在定襄時早已見識,漢朝尚武,男子多佩劍。可他這樣般風流姿態,配上這劍舞,別有一番難忘的情致。
整個下午,梅苑後院都是我倆揮弄桃枝的身影,我這副身子的舞蹈底子好的沒話說,幾個時辰,我便能夠和他相合作舞,颯爽而不失嫵媚。
“婚宴你要去麼?”梁公子懶懶問道。
“去不去我又做不得主。”我訕笑。
“不過能見到皇帝,還是不錯的。”我補充一句,轉頭對他道。
“你很想見到陛下?”他神色微變,斜睨著我。
“能見天子真顏,自然是好的,不過我的意思並不是想要攀龍附鳳,只是純粹好奇他長什麼樣子~”我伸展了下腰肢,臂膀發酸。
“若你見到陛下,便由不得你了。”他拿著桃枝在地上划著。
我不以為然,只在角落裡偷偷看他就好了,我對那種大叔級別的男人沒什麼好感,況且我已經有了想要陪伴之人。
“你年齡也不小了,為何沒有成家?”我好奇道,他停下動作,看的我有些尷尬。